凌皓的步伐坚定,每一步落下,都仿佛踏在无数剑意交织的节点之上。越靠近中心石台,那股源自万剑的肃杀与悲凉之气便越发浓重,如同无形的潮水,不断冲击着他的心神。空气中游弋的剑气也变得愈发活跃,偶尔擦身而过,便在护体真元上激起细密的涟漪。
这不仅是力量的压制,更是意志与剑心的拷问。
当他终于踏上中心石台,站在那半截残破的天运剑前时,周遭的万剑齐鸣之声骤然停歇,整个剑冢陷入一种极致的、令人心悸的寂静。唯有眼前这柄残剑,散发着微弱而执着的波动,与他体内激荡的剑灵遥相呼应。
凌皓深吸一口气,缓缓伸出手,朝着那布满裂纹的剑柄握去。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剑柄的刹那——
“嗡!!!”
一声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宏大、仿佛自太古洪荒传来的剑鸣,猛地自残剑内部爆发!凌皓只觉得眼前骤然一黑,随即是无量光芒迸射,灵魂仿佛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力量强行抽离,投入了一条奔腾不息、由无数光影碎片组成的时光长河!
……
当他再次恢复感知时,发现自己已不在阴森的剑冢,而是置身于一片喊杀震天、血气冲云的古老战场。
苍穹晦暗,大地崩裂。身披不同甲胄的军队如同潮水般碰撞,术法光芒与凌厉剑气纵横交错,每时每刻都有生命在消逝。而在战场的中心,一位身着染血战袍、手持一柄闪耀着煌煌金芒长剑的男子,正与数名气息滔天、魔气缭绕的强敌浴血厮杀。
那男子面容刚毅,眼神如同燃烧的星辰,充满了不屈的斗志与开创伟业的决心。他手中的金色长剑每一次挥动,都引动山河之势,带着堂皇正道之力,斩破魔氛,正是全盛时期的天运剑!
“吾乃楚天运!当立不世之功,开万世太平!尔等魑魅魍魉,安敢阻我!”
豪迈的怒吼盖过战场喧嚣,那身影与手中之剑,仿佛化作了天地间的唯一。凌皓如同一个透明的旁观者,亲眼见证了天运太祖是如何以手中之剑,披荆斩棘,横扫六合,将混乱与魔道驱逐,奠定天运皇朝基业的峥嵘岁月。
他看到了太祖于尸山血海中建立秩序,于废墟之上筑起城池;看到了他在国力初定时,便毅然将大部分缴获的魔宝邪兵封存于即将修建的皇陵之下,并以自身佩剑——天运剑为引,布下净化镇压之阵,形成了剑冢的雏形;看到了他晚年时,忧心后世子孙不肖或强敌来犯,将自身部分剑道感悟与一缕残魂印记封入天运剑,并留下关于“太白精金”的线索,以待有缘……
一幕幕画面,如同走马灯般在凌皓“眼前”飞速流转。他不仅看到了力量,更感受到了一种精神——一种以手中之剑,守护疆土、庇护子民、开创秩序的皇者责任与剑道意志。
然而,画面骤然一转。
他“看”到了数百年后,皇朝承平日久,内部滋生腐败,权欲熏心。一位位继任者,或庸碌,或暴虐,或沉溺享乐,再无人能真正理解并继承太祖那“以剑载道,护国佑民”的剑心。天运剑在一次次被用于私欲争斗、或被束之高阁中,灵性逐渐蒙尘,最终在一次巨大的宫廷叛乱中,为护持当时濒死的帝君与皇室血脉,强行爆发本源,斩灭强敌后,自身亦遭受不可逆的重创,剑断灵晦,自我封印,回归剑冢沉寂……
失望、悲凉、无奈……一股沉重的情感透过时光长河,压在了凌皓的心头。那是天运剑,或者说太祖残留下的一缕意念,对后世不肖的哀叹。
景象再次变幻。
凌皓发现自己站在一片虚无之中,前方,一道模糊却威严无比的身影凝聚而出,正是那开创基业的太祖楚天运!虽只是残念虚影,但其目光却锐利如剑,仿佛能洞穿人心,直视凌皓灵魂深处。
“后来者,”威严的声音在虚无中回荡,不带丝毫情感,“汝非吾血脉,身负异源之力,为何引动帝剑共鸣?汝之剑心,为何?”
强大的意志压迫而来,凌皓感到自己的道心、自己的剑道理念,正在被无情地审视、拷问。这并非力量的测试,而是本质的探寻。
凌皓稳住心神,不卑不亢,迎着那审视的目光,朗声道:“晚辈凌皓,机缘巧合,得太祖帝剑灵韵认可。晚辈之剑,初为自保,后为护持心中在意之人与事。晚辈之道,并非纯粹的皇道,亦非单一的杀伐,而是混沌!”
“混沌?”太祖残念的声音泛起一丝波澜。
“正是!”凌皓目光湛然,体内混沌元婴微微震颤,散发出一丝包容万象、演化诸天的气息,“混沌包容万物,可化庚金之锐,可纳厚土之德,可生乙木之机,可融离火之烈,亦可承……皇道之重!晚辈以为,剑亦是道,道无定式。守护之念,并非唯有皇者独有;手中之剑,亦可为友、为情、为心中一点不灭的坚持而出鞘!”
他顿了顿,感受着体内与天运剑灵愈发紧密的联系,继续道:“太祖陛下以剑开国,立万世之基,晚辈敬佩。然时移世易,固守一端,或恐僵化。晚辈愿以混沌之道,承陛下守护之志,融陛下开创之精神,而非单纯复制陛下之路。剑心唯真,守护唯诚,此心可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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