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生二号”的舷窗外,漂浮着团揉碎的彩虹。
穆婉茹指尖悬在情感光谱仪上方,淡粉色的光晕映得她眼尾发暖:“厄洛斯星的情感云团浓度超标37%,莉亚说……里面有‘未分化的集体情绪’。”
荆无棣放下厄洛斯星的文明档案,指节敲了敲星图——那是一颗被淡紫色雾霭包裹的星球,表面流转着银河般的光带:“资料里说,他们的文明以‘情感共鸣’为核心,居民能直接感知他人的情绪。听起来像……把心掏出来晒在太阳底下。”
穆婉茹笑了,发梢的星尘发饰蹭过他手背:“怕了?”
“不是怕。”荆无棣望着逐渐逼近的星球,星核腕表的共鸣指数开始微微跳动,“是想起你上次帮我调试共生引擎时说的话——‘太用力的情感,会烧穿自己的边界’。”
飞船穿越情感云团的瞬间,空气里突然漫开玫瑰与松针交织的香气。
舷窗外的雾霭不再是气态,而是凝结成细小的光粒,每一粒都裹着不同的情绪:金色的是喜悦,靛蓝的是忧伤,猩红的是愤怒。穆婉茹深吸一口气,鼻尖沾到一丝苦橙味——那是她童年时,父亲书房里的雪茄味。
“别碰那些光粒。”莉亚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她的影像浮现在驾驶舱,彩虹色的长袍随情感波动变换着纹路,“它们是未被接收的集体情绪,会钻进你的潜意识。”
飞船降落在厄洛斯星的地表,踩在柔软的“情感草地”上,每一步都能感觉到脚下的情绪在流动:像踩过晒了一下午的棉被,带着阳光的余温;又像踩过刚下过雨的泥土,混着青草的腥甜。
厄洛斯星的城市建在水晶山脚下,建筑本身是半透明的晶体,折射出居民的情感光谱。荆无棣伸手触摸一座尖塔,指尖传来一阵刺痛——那是塔里居民正在经历的“共情过载”:一个母亲在感知远方孩子的痛苦,眼泪顺着水晶墙面流下来,腐蚀出细小的纹路。
“看那边。”穆婉茹拽了拽他的袖子。
广场中央,一个穿白裙子的小孩蹲在地上,他的头顶悬浮着团灰色的云——那是“情感空白”。莉亚走过去,指尖碰了碰小孩的额头:“又忘记自己的情绪了?上次你把自己的快乐分给了隔壁哭的奶奶,结果连自己为什么笑都忘了。”
小孩抬头,眼睛像两汪没有涟漪的湖水:“奶奶的悲伤好重,我想帮她……可我找不到自己的开心了。”
荆无棣的胸口像被人攥住。他想起自己读博时,为了帮导师完成项目,连续三个月熬夜,最后在实验室晕倒——那时他也是这样,找不到自己的情绪,只觉得心里空了一块。
“带我们去见你们的守护者。”穆婉茹蹲下来,摸了摸小孩的头,“我们能帮你。”
守护者住在水晶山的顶端,那是座用“情感化石”建成的宫殿。所谓“情感化石”,是居民凝固的极致情绪:有的是绽放的玫瑰(狂喜),有的是碎裂的镜子(绝望),有的是缠绕的藤蔓(执念)。
守护者是位老人,皮肤像老树皮一样皱,手里捧着个水晶球,里面流转着整个星球的情感风暴:“我们曾以为,共情是文明的最高形态——能感知所有人的情绪,就是最完美的共生。直到有一天,有人因为感知了太多痛苦,选择了自毁;有人因为太想分享快乐,耗尽了自己的情绪能量。”
他指向水晶球里的画面:一个居民蜷缩在角落,他的情绪像被掏空的布袋,连悲伤都流不出来;另一个居民在狂奔,他的快乐像决堤的洪水,淹没了身边的所有人。
“我们需要‘情感边界’。”老人说,“不是切断共鸣,是让共鸣像水流过筛子——留下温暖的,滤掉灼人的。”
荆无棣想起镜瞳星的镜像仪式,想起克罗诺斯的时间丝线。他摸了摸手腕上的共生丝线——那是时间与镜像的结合,现在要加上“情感”:“我们可以用星核技术与情感丝线编织‘锚点’。锚点会锚定你的自我情绪,像船锚固定船身——你能感知别人,却不会被别人的情绪冲走。”
穆婉茹补充:“就像我教学生写作文,要先找到‘自己的声音’,再学别人的修辞。共情不是变成别人,是用自己的方式,回应别人的情绪。”
老人眼睛亮了:“那我们试试。”
他们用水晶化石磨成粉末,混入荆无棣带来的星核纤维,再用穆婉茹的情感感知能力校准频率。三天后,第一批“情感锚点”做好了——是拇指大小的菱形水晶,里面封存着居民的自我情绪光谱。
小孩是第一个试戴的。他把菱形水晶挂在脖子上,灰色云团慢慢散开,露出里面的淡蓝色——那是他自己的情绪,像清晨的天空。他笑了,跑去找隔壁的奶奶:“奶奶,我现在能感觉到自己的开心了!我想和你一起分享!”
然而,危机来得比预期更快。
深夜,水晶山突然震动起来。荆无棣被星核腕表的警报惊醒,屏幕上显示“情感熵增达到临界值”——整个星球的情感云团正在沸腾,像团烧红的铁水,要吞噬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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