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中心的繁华地带，万象城、乐汇城，同学们都来过。
林林种种的小物件买回去，给女孩们提供情绪价值。
昂贵的衣物，她们也没有几个能买得起。
周末全宿舍的女生都出去逛，买回来的衣服极少有超出三百元。
道是穷学生。
来自农村的、郊区的、低薪工薪家庭的女生，很多乖乖女，从不乱买。
江琳更不买。但她也不乖。
从大一，她就想着，怎么逆袭现状，做个有钱人。
她每个假期都会打工，甚至陀螺一样打几份工。
从给初中小孩做家教，到给超市发宣传单，去西餐厅做小时工……
她使尽浑身解数去挣学费，却依然过着捉襟见肘的生活。
她是宿舍里、乃至班里最漂亮的女生，却是穿得最普通的。
靠力气吃过饭的女孩，都会有一种不易察觉的韧劲和野心。
淑女的气质是个假象，她骨子里一点都不淑女。
和初恋刚偷食禁果那段日子，她甚至会在纸条中向他详细描述她的感受。
因为她觉得爱需要坦诚相见、毫无保留。
尽管她的描述乱七八糟，牵强附会，丝毫不在点子上。
和喜欢的人聊男女事，一点都不讨厌。
那时还不到十九岁，傻瓜一样的年纪。
难为她操着主妇的心，想提前学会经营老夫老妻的性生活。
不惜去敞开了、掰碎了“研究”，还密密麻麻写进了日记里。
她知道前男友所有的东西都会交给他妈保存。
他妈是识字的，如果把那些日记看了去，她真恨不得钻个地缝。
她的日记，在长辈那一辈人眼里，不啻一本寡廉鲜耻的小黄书。
在那之前，从未接受过来自养父母“性教育”的她，在学校的生理卫生课上，闹出过一个巨大的笑话：
老师在课堂提问：“哪位同学给我解释一下‘痉挛’的意思？”
她为了在男友面前表现，积极地举手回答：“就是精子和卵子的意思。”
同学们笑不活了，老师却皱着眉生了气：怎么能把“痉挛”解释为“精子和卵子”，这是谁教的？
俩人偷偷做了那事，是文雅得如同古人的前男友主动的。
多么奇怪，长成儒雅书生样的人，居然也有性欲。
他看上去那么风度翩翩一本正经，却又那么迫不及待引领着她逾越了雷池。
他不错过所有能独处的机会，但“所有”的机会加起来也并不多。
他一本正经地做完那事，从不问她是否舒服。
她不想这样无趣，也并不觉得多么舒服，但是她爱他，舒服不舒服都要在一起。
尔后还会夸张地、文不对题描述自己的感受，讨他的欢心。
而初恋男友却露出少年般的羞涩，仿佛是她主动的。
她喋喋不休，他谦和地隐忍。她不依不饶，他好脾气地笑笑。
然后不久，她开始怀疑，这样无趣的二人生活，会不会贯穿他们的一生？
话少的那个，才是两性关系里的狠人。
就连发现他和别人暧昧的证据，他都不肯解释一句。
她就提出了分手。
越是介意的，要求越高，也就越脆弱。
省会的秋雨下个没完。伞下的男人是个新的。
她不喜欢跟他说那方面的事，还是因为不爱吧。
对了，前男友以前也不愿意跟她说，会不会压根也没爱过她？
韩伟手中的雨伞，向她这边倾斜多久了，以至于他自己的袖子早就淋湿了。
她却没发现。
“你到底买不买衣服？不买可来不及了，我明天就得回去。”
或许在韩伟的世界里，事后，女人除了买，就不会有别的事。
江琳问：“你怎么老是衣服衣服的？买衣服干什么？如果你没有意见，我们可以去书店。”
相比于买衣服那种小恩小惠，读大三的江琳，确实更愿意去个清静的所在。
如果韩伟不乐意，尽可以就此别过。
她有的是主心骨。她有点喜欢这样的自己，喜欢掌握主动权的感觉。
“书店？！”韩伟笑了，“学生气十足。”
陪女人逛书店在韩伟的历史上是绝无仅有的事。
这对他来说很有些不可思议。
这个已经步了很多草率行事女人后尘的女孩，居然表现出了对钱物反常的迟钝。
除了考大学，他已经多年不读书。
男人挣钱的快感如食髓知味，有了钱会发现很多比读书有意思的事。
他有次在电视上看到有人采访商业巨子杜云：“你会每天读书吗？”
杜云坦然地回答：不读。
观众原以为他会作个秀，把自己打扮成儒商模样，再添几句关于读书的心灵鸡汤。
但杜云没有。他有的是超出世界多数人的商界精英头脑，日进万金，他自己就是一本书，让他读谁？
当然，杜云也不见得不喜欢读书，可能人家真没空。
反正他韩伟现在是不喜欢读书。
他出差的时候，至多带一份当天的报纸，看看新闻、财经。
后来网络方便了，报纸也很少见了。
读女人，读商场，比读酸诗酸词实在得多。
男人养家，安身立命，远离虚无。
女孩子可以。
眼前的这个女大学生，说她喜欢读书，大概就是稚气未脱。亦或是装的也说不定。
管她呢，有个女人在身边总比没有好，陪她干些枯燥的事倒也无妨。
天快黑的时候，江琳坚持要回学校。
学校有规定，晚上要点名，严禁女生夜不归宿。
当然，有的女生在学校封楼后，翻窗户出去，把宿管阿姨气得七窍生烟。
校外的小旅馆里，老板娘经常抱怨，枕巾被大学生情侣搞得乌七八糟什么都有。
她从来不会夜不归宿。
你是一个透明的女孩。韩伟说。
他还没有尝够这颗新鲜的果子，如果和这女孩，过两个完整的夜晚会怎样？
雨停，辉煌的晚霞，将江琳年轻水嫩的脸蛋映照得一片微红粉韵。
韩伟凝视了她片刻：“你像个天使，纯纯的。”
江琳想要达到的就是这个效果。都什么年代了，什么水平的女人才会跟着刚上过床的男人去买衣服？
她相信在在这个时代，“纯纯”是一种价值。
搞定一个身经百战的情场老手，这是一项很富挑战意味的智力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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