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点幸存者,” 陈太玄的声音带着一种沉静的穿透力,清晰地回响在幸存村民的耳边,“救伤扶弱,收敛……亡者。”
接下来的几日,残破的灵隐村(或称李家村)笼罩在巨大的悲恸和艰难的复苏之中。幸存的村民们强忍着失去至亲的剜心之痛,在陈太玄法力庇护隔绝外界污浊的环境下,开始清理废墟,辨认面目全非的亲人尸骸,草草掩埋。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呜咽和沉重的叹息。
陈太玄并未离去。他盘膝静坐在村中那片被清理出来的空地上,周身散发着无形的清圣气场,驱散着残留的血腥怨秽,也无声地抚慰着劫后余生者濒临崩溃的心神。他偶尔会出手,以精纯的灵力为重伤者续命疗伤,稳住伤势。更多的时间,他那双洞彻世事的目光,会越过忙碌悲恸的村民,落在那群从地窖中被解救出来的孩童身上。
短短几天,孩子们似乎被抽走了所有生气。他们大多沉默着,像一群受到致命惊吓后失去魂魄的小兽,眼神空洞,蜷缩在临时搭建的简陋棚子里,对外界的声音几乎没有反应。只有李雪,在得到了陈太玄那道救命灵光的持续滋养后,高烧终于退去。她大部分时间依偎在哥哥李恪怀里,小手紧紧攥着他破烂的衣襟,偶尔会睁开朦胧的眼睛,茫然地看着陌生的棚顶,小嘴无声地开合,似乎在寻找那个再也唤不回的温暖怀抱。
李恪成了这群孤儿中的一个异类。他沉默,却并非彻底的麻木。他像一块沉默的石头,目光始终像刀子一样锋利,牢牢钉在陈太玄身上。当村民们收敛到他父母那两具无法辨识、只剩下枯骨和被撕烂衣物的残骸时,少年一声未吭,只是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无声滴落,在黑色的泥土里砸开一个个微小的暗红花。他用近乎残酷的力气,亲手将父母那残缺的骸骨放入匆忙挖出的浅坑,一捧一捧地填上泥土,动作僵硬得如同提线木偶。整个过程,他没有掉一滴眼泪,只有那双眼睛,里面的火焰烧得越来越旺,越来越纯粹,只剩下一种冰冷刺骨的恨意,仿佛要将这仇恨熔炼成支撑自己活下去的唯一燃料!
幸存村人们被组织起来,辨认安置那些还拥有其他亲属的孩童。每送走一个能找到叔伯婶娘的孩子,李恪抱着妹妹的手臂就收紧一分。他固执地守在地窖口附近,像一尊沉默的守护石像,隔绝着那些投向李雪的目光。
最终,当最后一丝天光沉入西边的群山,幸存的村民被暂时安置在几间勉强清理出来的石屋里。而那片废墟前的空地上,只剩下七个小小的身影,在初秋夜风的寒意中显得格外单薄孤寂。其中最大的,就是李恪。最小的,是依偎在他胸前沉睡的李雪。其他五个孩子,最大的不过十岁,最小的才六七岁多一点,都茫然地站着,或蹲在地上,眼神空洞地瞪着脚下的泥土。
陈太玄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们面前,高大的身影在清冷的月光下拉得很长。
他看着李恪,目光平静无波:“你,可还有去处?”
李恪猛地抬起头,瘦削的下巴绷得像块硬铁。他的目光毫不畏惧地迎上陈太玄湛然若星的眼眸,那双眼中燃烧的火焰,在这一刻仿佛凝固成了某种坚不可摧的物质。
“没有。” 他的声音嘶哑,却斩钉截铁,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灵魂深处淬炼出来,带着滚烫的温度和冰冷的重量,“爹娘没了,家也没了。” 他低头看了一眼怀中妹妹沉睡的小脸,再抬眼时,那火焰骤然爆发出实质般的锐利光芒,直刺陈太玄,“我要变强!杀光所有邪修!”
夜风似乎都为之一滞。
周围的空气凝固了片刻。陈太玄并未因这冲天煞气而动容,他看着少年眼中那熊熊燃烧的、近乎毁灭性的火焰,沉默了一下,才缓缓开口,声音如同山涧寒泉,清冽而平静:
“杀伐之道,非大道根本。心若执着深渊,亦将被深渊吞没。”
李恪的瞳孔骤然收缩,嘴唇抿得更紧,倔强地挺直了脊背,像一根宁折不弯的标枪。
陈太玄的目光扫过他紧握的、指甲缝里还残留着血痕的拳头,以及他怀中那个在睡梦中无意识蹭着他胸膛的小小生命。那纯净的白光,再次不受控制般地从陈太玄周身散发出来,柔和地笼罩住空地中央这七个无依无靠的孩童。他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声极轻,却仿佛带着千钧重担:
“玄天宗,不收你收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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