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万京营的阴影笼罩在北平上空,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时刻威胁着燕王府的安全。朱棣表面上恭顺有加,暗地里却丝毫不敢松懈。他知道,冯胜不是蒋瓛,这位开国老将久经沙场,心思缜密,绝非轻易可以糊弄过去。
“王爷,冯胜那边又派人来了,说是京营粮草消耗巨大,希望北平府能‘协助’解决部分冬衣和粮草。” 张玉面带忧色地禀报。这已经是冯胜第三次派人来 “请求” 协助了,名为协助,实为摊派勒索。
朱棣正在看着朱能呈上来的 “夜不收” 探报,上面详细记录了冯胜大军的布防和每日操练情况。他放下探报,冷笑一声:“胃口倒是不小。十万大军,朝廷的粮草供应必然充足,他这是故意试探我们的底线,看我们是否愿意割肉饲虎。”
“那我们…… 给还是不给?” 张玉问道,这是个两难的选择。不给,便是抗命,给了,便是养虎为患,而且会极大消耗北平本就不充裕的储备。
“给。” 朱棣几乎没有犹豫,“不仅要给,还要‘心甘情愿’地给,‘保质保量’地给。”
“王爷!” 朱能急道,“我们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物资,怎能白白送给他们?”
朱棣摆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冯胜要的,不仅仅是物资,更是我们的态度。我们表现得越‘配合’,越‘惶恐’,他就越不容易找到动手的借口。至于这些物资……” 他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我们可以‘送’,但也要让他‘吃’得不那么舒服。”
朱棣随即命陈敬负责此事。陈敬心领神会,立刻着手准备。他严格按照朝廷规制和冯胜的要求准备粮草冬衣,数量足额,但在质量上却动了些手脚。粮食都是上等米粮,但里面偶尔会夹杂少许不易察觉的砂石;冬衣布料厚实,但缝制的工匠却被 “特意” 叮嘱,针脚要细密,只是某些关键部位的缝线,用了稍显脆弱的麻线。
“记住,做得要隐蔽,不能让他们当场发现问题。” 朱棣对陈敬嘱咐道,“要让他们领了这份‘情’,回去后才慢慢发现‘惊喜’。”
陈敬依计而行,亲自押着物资送往通州大营。冯胜的部下验收时,果然只看数量和表面,并未深究。陈敬还 “恰到好处” 地向冯胜的几位副将 “诉苦”,说北平财政困难,为了凑齐这些物资,燕王殿下如何 “节衣缩食”,甚至动用了部分王府私库,言辞间充满了对朝廷的敬畏和对燕王的 “同情”。
这些话,自然很快就传到了冯胜的耳朵里。冯胜听后,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燕王这是在向他传递 “示弱” 和 “示好” 的信号吗?还是又在玩弄什么新的花样?
与此同时,朱棣并没有放弃暗中的努力。他利用 “夜不收” 和之前建立的情报网络,开始搜集冯胜及其麾下主要将领的信息,特别是他们与朝廷中枢的关系,以及他们自身可能存在的弱点。
很快,情报汇集到朱棣案头。冯胜虽然是开国功臣,但近年来颇受朱元璋猜忌,此次领兵出征,名为 “备边”,实则也有让他远离朝堂,置于监控之下的意味。他麾下的几位副将,各有背景,并非铁板一块。其中一位姓傅的参将,据说与蓝玉关系密切,而蓝玉正是太子朱标一系的重要将领,但近来也因居功自傲,引起了朱元璋的不满。
朱棣敏锐地抓住了这一点。他没有直接接触冯胜或其麾下将领,而是通过一个极其隐秘的渠道,向那位傅参将传递了一些 “善意” 的提醒 —— 主要是关于蓝玉当前的处境,以及朱元璋对功臣的猜忌之心。这些提醒点到即止,却足以让人心生警惕。
果然,没过几日,通州大营内部便隐隐传来一些不和谐的声音。傅参将开始变得谨慎,对冯胜的一些命令也开始有所保留。冯胜察觉到了麾下的微妙变化,心中越发烦躁。他本想通过施压朱棣,寻找发难的借口,或是迫使朱棣露出破绽,但朱棣却像一块滚刀肉,油盐不进,处处示弱,让他无从下手。而自己麾下的不稳定因素,以及对南京方面态度的不确定,都让他不敢轻易行动。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之际,从南京发来的一道圣旨,打破了这种微妙的平衡。
圣旨并非针对朱棣,也非针对冯胜,而是命令冯胜即刻率部西进,配合西路军,对近期蠢蠢欲动的北元太尉纳哈出部进行一次 “预防性打击”。
这道圣旨来得颇为突然,显然是南京方面根据北边的军事情报做出的调整。
冯胜接到圣旨后,脸色变幻不定。他知道,此次西进,必然又是一场恶战。而将他调离通州,是否意味着朝廷对北平的局势有了新的判断?是认为朱棣不足为虑,还是另有安排?
无论如何,皇命难违。冯胜不敢耽搁,立刻着手准备大军开拔事宜。
消息传到北平,燕王府内众人终于长长舒了一口气。压在心头的巨石,似乎终于要挪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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