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部太仓值房内,夏原吉那声“粮危矣!”的嘶吼余音未散,马蹄声已如骤雨般踏碎了格物院黄昏的宁静。当这位素来沉稳的户部尚书,须发皆张、脸色铁青地冲进朱高炽理事的偏殿时,带来的不仅是苏松常镇七处大仓新粮霉变的噩耗,更是那急报字里行间淬毒的锋芒——“皆按格物院新式仓储通风防潮法储之”、“引动霉魔”!这已不是天灾,而是直刺新学命门的毒匕!
“殿下!”夏原吉顾不上喘息,将那份带着不祥霉味的急报重重按在案上,“霉变猛烈,前所未见!旧法储粮,鼠耗虫蛀虽有,断无此等数日间蔓延数廪、十损七八之惨状!更兼…矛头直指格物院新法!此乃绝户之计!一旦坐实,江南疫病未平,粮荒又起!格物院…万劫不复!”
朱高炽小小的手指拂过急报上刺眼的字句,清澈的眼底瞬间凝起寒冰。他刚刚因江南“青霉灵”初显神效而稍松的心弦,骤然绷紧至极限!窗外暮色四合,如同巨大的阴影压向格物院高悬的新匾。
“新法…霉变…”朱高炽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带着一种洞穿迷雾的冷冽,“通风防潮,乃集南北老仓吏数十年经验,辅以格物院‘温湿计’(简易干湿球湿度计雏形)实测,反复验证所得!其理在‘疏’不在‘堵’,岂会引霉?此中必有蹊跷!”
他猛地抬头,目光锐利如电:“夏尚书!着可靠之人,秘取霉变粮样!分仓取样!霉心、霉缘、未霉处,各取!连同仓廪不同位置之空气、墙壁刮粉、垫仓木板屑…凡可疑之物,尽数密封取来!要快!要密!”
“王学正!李院判!集疫病、化学二所精干!腾出‘霉室’!备好所有显微定真镜!孤要亲见这‘霉魔’真容!看它如何‘引动’,又如何‘蔓延’!”
旨意如刀,瞬间劈开了混乱与绝望!格物院这架因疫病而高速运转的机器,立刻分出一股力量,转向了另一个硝烟弥漫的战场——仓廪深处!
“霉室”内,鲸油无影灯的光芒取代了暮色。空气中弥漫着浓烈到刺鼻的霉味、陈腐的谷物气息和石灰的干燥气味。巨大的条案上,整齐摆放着数十个贴着标签的密封琉璃罐和油纸包——正是夏原吉动用隐秘渠道,从不同霉变仓廪中火速取来的“证物”。
王徵、李时珍、吴有田,以及临时抽调的化学所主事和几名最精干的“格物生”,人人面色凝重,罩袍口罩穿戴整齐。朱高炽小小的身影站在条案主位,清澈的目光扫过那些密封的“证物”,如同统帅检阅即将开赴战场的士兵。
“开仓!”朱高炽的声音清越而威严。
密封被依次打开。一股股更加浓烈、带着腐败甜腥的恶臭瞬间弥漫开来!最触目惊心的是取自霉变粮堆核心的样本——原本饱满的谷粒变得乌黑、干瘪、粘连成块,掰开可见内部布满灰绿、黄褐、甚至暗红色的绒状霉丝,散发着令人作呕的甜腻腐臭!而取自霉变边缘和看似“正常”区域的粮样,霉变程度则依次减轻,但亦可见零星霉点。
“取样!镜下观之!”李时珍沉声下令,声音带着老猎手的专注。
载玻片被迅速制备。取自霉心、霉缘、未霉区的粮粒刮粉,仓壁刮下的粉尘,垫仓木板的木屑,甚至仓廪不同位置空气沉降的微粒…被一一置于显微镜下。
吴有田率先凑近一台镜筒,调整焦距。当视野清晰的瞬间,他倒吸一口凉气,声音带着巨大的震撼:“霉!全是霉!霉心粮样中,无数形态各异之霉丝交织,如同密林!孢子囊累累,如同鬼眼!”
王徵观察仓壁刮粉,眉头紧锁:“墙壁霉丝亦厚!尤其通风口附近!灰绿为主,间有黄褐!”
李时珍则死死盯着取自“未霉区”边缘粮样的镜下景象,布满血丝的双眼中闪过一丝锐利:“‘未霉’?非也!镜下观之,粮粒表皮之下,已有细微菌丝潜伏!如同…如同大军压境前的斥候!”
“空气沉降微粒中,亦有大量孢子!”一名格物生惊呼。
“看!这木屑!”化学所主事指着取自垫仓新木板的样本镜下,“此木…竟已被白霉蛀蚀!菌丝深入木纹!”
一幅幅令人头皮发麻的微观图景被迅速绘制记录。整个仓廪,从粮食到墙壁,从空气到垫木,已然被一个庞大而复杂的“霉之王国”所侵蚀!其菌丝之繁茂,孢子之密集,远超寻常仓储霉变!
“通风口附近霉最厚?”朱高炽敏锐地捕捉到关键点,清澈的目光扫过王徵,“王学正,新法‘通风防潮’,其要义便在利用对流,驱散湿气,抑制霉变!若按常理,通风口处空气流动,湿度应低,霉变应最轻!何以反成霉薮?”
“殿下明鉴!”王徵眼中爆发出精光,“此正是最大疑点!除非…除非通风本身,引入了大量…霉源!”
“霉源?”众人皆是一震。
“取各仓通风口外侧空气沉降样本!快!”朱高炽立刻下令。
很快,新的样本被置于镜下。当视野清晰,连李时珍都忍不住发出一声低呼!只见沉降的微粒中,充斥着形态极其熟悉、甚至带着一丝“亲切”的灰绿色霉丝和孢子囊——正是格物院“霉室”中用于培养“青霉灵”的、优选过的灰绿青霉菌株!其形态之典型,活性之旺盛,远超仓廪内部自然滋生的杂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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