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震耳欲聋的爆裂,如同炸响在每个人的灵魂深处。
飞溅的铜片、琉璃碎片,带着凄厉的哨音,在死寂的奉天殿中激射。一片锋利的琉璃碎屑,如同淬毒的寒星,擦过李时珍的脸颊,留下一道细长、滚烫的血痕。温热的液体滑落,他却毫无知觉。他的眼睛死死盯在御阶之下,那堆瞬间化为废墟的残骸之上。扭曲断裂的黄铜镜筒,如同被斩断的脊梁;散落一地的精密齿轮、轴承,如同被肢解的内脏;而最刺眼的,是满地晶莹剔透的琉璃碎片,反射着惨淡的鲸油灯光,像无数只破碎的、凝固着绝望的眼睛,无声地瞪视着这金碧辉煌的权力殿堂。
格物之眼,熄灭了。洞穿幽冥、直面疫魔真容的唯一凭依,在帝王一怒之下,化为齑粉。
王徵瘫软在地,被金吾卫铁钳般的手死死按着肩膀,额头抵在冰冷的金砖上。他被打碎的眼镜歪在一旁,模糊的视野里,只有一片刺目的、闪烁着死亡光泽的晶莹。泪水无声地汹涌而出,冲刷着脸上的尘土和恐惧,却洗不去那刻骨的悲凉。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那是灵魂被硬生生撕裂的痛楚。这镜,不仅是他和王阳明穷尽心血、跨越时空的造物,更是他们对抗这场浩劫、理解这无形敌人的唯一希望。如今,这希望被碾碎了,就在这象征着帝国最高权力的地方,被那至高无上的意志亲手碾碎。
奉天殿内,时间仿佛凝固。只有铜铁碎片滚动的微弱声响,以及那浓得化不开的绝望和恐惧,如同实质的冰水,浸透了每个人的骨髓。夏原吉、金忠等重臣,脸色惨白如纸,身体微微颤抖,连呼吸都小心翼翼,唯恐惊动了那端坐御座之上、散发着如同极地寒冰般恐怖气息的帝王。
朱棣依旧站着,玄色龙袍的下摆无风自动。他冰冷的视线扫过那堆破碎的镜骸,扫过被按在地上、如同失了魂般的李时珍和王徵,扫过噤若寒蝉的群臣。那暴怒的咆哮似乎耗去了他巨大的精力,此刻只剩下一种深沉的、令人窒息的疲惫与…一丝极快掠过、快得无人能捕捉的茫然。砸了?真的砸了?那曾经让他看到疫魔狰狞面目的器物,那曾经让他感到新奇又忌惮的“格物之眼”,就在他一声令下,彻底毁灭。一股难以言喻的空虚感,瞬间攫住了他。仿佛他砸碎的,不仅是那具冰冷的仪器,还有某种…刚刚在他心中萌生的、对另一种理解世界方式的微弱通道。但这感觉稍纵即逝,立刻被汹涌而上的、更强烈的掌控感与暴戾所淹没。
“妖镜已碎。” 朱棣的声音低沉下来,却带着更甚于咆哮的压迫,如同重锤砸在每个人的心上,“惑乱之源已断。此后防疫,当以朕意行之!以刀兵行之!以铁血行之!”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刺向李时珍和王徵,“尔等…好自为之!若再有危言耸听,动摇军心…” 后面的话无需再说,那冰冷的杀意已弥漫开来。
就在这时——
“陛下!陛下!” 一个带着哭腔、惊慌失措的女声猛地从侧殿门口传来,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
一名东宫太子妃身边的一等侍女,鬓发散乱,脸色煞白,几乎是连滚爬爬地扑入殿中,扑倒在御阶之下,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陛下!不好了!太子殿下…殿下他…又烧起来了!浑身滚烫!腋下…腋下那灰烬创口…创口周围发黑!渗出…渗出黑水了!太医…太医们束手无策啊!求陛下快去看看殿下吧!”
嗡——!
如同又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所有人的心头!刚刚还沉浸在镜碎绝望中的群臣,瞬间被这新的噩耗惊得魂飞魄散!太子…又复发了?!创口发黑?渗出黑水?!这分明是…疫魔反扑、邪毒复炽之兆!
朱棣高大的身躯猛地一晃!方才那深沉的疲惫和瞬间的茫然,被这突如其来的、直刺心窝的噩耗彻底驱散!一股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寒意,从脚底板瞬间冲上天灵盖!炽儿!他的炽儿!刚刚从鬼门关抢回来,刚刚能下地行走片刻,刚刚让他冰冷的心弦得到一丝慰藉的炽儿!怎么会…怎么会又?!
“你说什么?!” 朱棣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野兽受伤般的嘶哑和难以置信的惊怒。他那双如同万年寒潭般的眼睛,瞬间被巨大的恐惧和暴怒点燃,死死盯着地上瑟瑟发抖的侍女,“创口发黑?渗出黑水?太医呢?!一群废物!朕养他们何用!”
“太医…太医说…说从未见过此等恶症…灰烬…灰烬似乎…似乎…” 侍女吓得语无伦次,伏在地上抖如筛糠。
“灰烬似乎什么?!” 朱棣一步踏下御阶,巨大的威压几乎要将那侍女碾碎。
“似乎…似乎挡不住了…” 侍女终于哭喊出来,“那黑水…有…有恶臭!”
挡不住了?!灰烬挡不住了?!
这几个字,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瞬间刺穿了朱棣刚刚建立起来的、以铁血和强权为根基的自信!他猛地转头,充血的双目如同濒死的猛兽,凶狠地射向御阶之下,那堆破碎的镜骸!就在刚才,就在这个地方,那两个“妖言惑众”的臣子,刚刚呈上镜中所见——灰烬被侵蚀!疫魔在变异!活性暴增!而他,他做了什么?!他斥之为挑衅!斥之为推诿!斥之为招灾的妖物!他亲手砸碎了那洞穿真相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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