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天。
这个数字像一道深深的刻痕,印在《营救汪星人》剧组的每一个工作人员心上。拍摄进入最后的冲刺阶段,身心俱疲的感觉如同盛夏湿热的空气,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肩头。
傅诗淇的消耗尤其明显。为了维持角色所需的精瘦干练体型和充沛体能,在长达数月的严格饮食控制和地狱式训练下,他的体重降了不少。脸颊线条比开机时更加清晰锐利,眼下的淡青色挥之不去,即使上了妆也难以完全掩盖那份深重的疲惫。高强度的工作和与警犬的互动需要时刻保持精神高度集中,收工后他常常累得连话都不想说,只是沉默地坐在休息椅上,闭目养神。
宋玖的照顾,也随之进入了更深的层次,几乎达到了形影不离的程度。
她每天天不亮就起床,确保傅诗淇的早餐是严格按照营养师要求搭配的高蛋白、适量碳水、富含维生素的组合,分量精准,温度适宜。拍摄现场,她的背包宛如一个移动补给站:保温杯里永远是温度刚好的温水或电解质水;不同口味的能量棒根据训练强度和拍摄时长分门别类放好;舒缓肌肉疲劳的喷雾和防止中暑的清凉油放在最外层;还有应对蚊虫叮咬的药膏和避免伤口感染的消毒湿巾——即使他手上的伤早已痊愈。
每当导演喊“卡”,无论是短暂的休息还是长时间等待转场,宋玖的身影总会在第一时间出现在傅诗淇身边。递水、递能量补给、提醒他补充防晒喷雾,动作流畅而无声。傅诗淇有时甚至不用开口,只需一个轻微的眼神示意,或者下意识地活动一下僵硬的脖颈,宋玖就能精准地递上他需要的东西——是水,还是需要喷一下缓解肩颈酸痛的舒缓剂。
长时间的并肩作战,让两人之间的默契达到了一个顶峰。交流依旧不多,但一个眼神的交汇,一个细微的动作,就能传递清晰的信息。傅诗淇会在极度疲惫、精神恍惚的瞬间,下意识地往身侧后方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当视线捕捉到宋玖安静地站在那里,背包挂在肩上,相机稳稳地端在身前,眼神专注地留意着片场动态时,一种奇异的安心感会悄然弥漫开来。仿佛只要她在,一切杂乱和疲惫都能被无声地梳理妥当。
这一天,连续拍摄了几个高强度的追逐镜头后,终于迎来了一个稍长的转场时间。傅诗淇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到场边的休息区,一屁股坐在折叠椅上,长长地吁了口气,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在叫嚣。
宋玖照例第一时间上前,递上拧开盖的电解质水和一小块能量棒。傅诗淇接过去,仰头灌了几口水,才感觉喉咙的干涩缓解了些。
就在他低头撕能量棒包装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了站在他身侧的宋玖。她正蹲下身,整理放在脚边的一个器材箱。动作间,傅诗淇看到她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眉,右手下意识地快速揉捏了一下自己的左小腿肚,动作很轻,转瞬即逝,随即又继续手上的工作,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傅诗淇的动作顿住了。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注意到,连续的高强度跟组,不仅消耗着他,也同样消耗着这个总是默默站在他身后、似乎永远不会疲倦的姑娘。她的脸色似乎比平时更苍白了些,眼下也带着淡淡的倦意,只是被她的平静掩盖得很好。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涌上心头。傅诗淇放下手里的能量棒,拿起一瓶他还没动过的、包装鲜艳的功能饮料(这是品牌方赞助的,他通常只喝水)。他站起身,走到宋玖面前,俯身将饮料递到她眼前。
“小玖,”他的声音带着熬夜后的沙哑,但语气是明确的关心,“喝点这个。你也注意休息,别太累。”
宋玖正埋头整理数据线,眼前突然出现一瓶饮料,耳边响起傅诗淇的声音。她猛地抬起头,脸上那副万年不变的平静表情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裂纹——她愣住了。眼睛微微睁大,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讶,看向傅诗淇。
他正低头看着她,眼神里没有平时工作时的锐利或疲惫后的放空,而是一种清晰的、不容错辨的关切。这突如其来的关心,像一颗小石子投入她平静的心湖,漾开一圈细微却清晰的涟漪。
她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伸手接过那瓶带着他掌心温度的饮料,指尖碰到冰凉的瓶身时,几不可查地蜷缩了一下。她垂下眼睫,避开了他的目光,声音比平时更低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滞涩:“谢谢毅哥。”
傅诗淇点点头,没再说什么,转身坐回了自己的椅子。
宋玖握着那瓶饮料,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光滑的瓶身。冰凉的触感透过指尖传来,却似乎压不住心里那点陌生的、微小的波澜。她迅速将这丝异样压下,将饮料放进背包侧袋,继续埋头整理器材,仿佛刚才那一幕只是错觉。
依赖悄然成为了习惯。无声的陪伴,化作了这漫长拍摄周期中最长情的支持。傅诗淇习惯了在疲惫时寻找那道沉静的身影,习惯了她的细致周到成为自己疲惫身躯的支撑。宋玖习惯了将他的需求置于首位,习惯了用自己的方式为他扫清后顾之忧。
他们都未曾深究这习惯背后是否藏着更深的情愫。在日复一日的高压工作中,在共同为一部作品倾注心血的过程中,这样的相处模式,早已如同呼吸般自然。一个习惯了被妥帖照料,一个习惯了默默付出。这份默契与支撑,在129天的光影交织里,无声地融入了彼此的日常,成为了这段艰苦旅程中最坚实、也最温柔的底色。
杀青日近在眼前。当最后一场戏落幕,当导演喊出那声久违的“杀青”,傅诗淇在如释重负的欢呼声中,下意识地,第一时间在人群中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
宋玖站在稍远些的地方,端着相机,镜头对准了被鲜花和掌声包围的他。她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眼神专注,隔着喧闹的人群,透过取景器,安静地记录下他此刻的疲惫与荣光。
傅诗淇的目光穿过人群,落在她身上。四目相对,无需言语,一种共同走完漫长旅程的释然与默契,在无声中静静流淌。他朝她的方向,微微扬了扬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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