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风像是浸了冰水的鞭子,抽在山林间,带着刺耳的呼啸。寨子里,杨帆看着角落里那部除了噪音再无任何响动的收音机,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与抗联那一次短暂的、间接的接触,如同在浓稠的黑暗中瞥见的一丝微光,转瞬即逝,周围依旧是令人窒息的孤立。武器冻僵的麻烦算是暂时找到了土法子缓解,可这“耳聋眼瞎”的局面不打破,五十来人,就是困死在雪原里的孤狼,迟早被更大的狼群吞掉。
“司令,老葛来了。”铁柱压低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杨帆心头一动。老葛是山下靠山屯那个平日里沉默寡言的樵夫,每隔半月会上山用柴火换些盐巴,是寨子与山外唯一算得上稳定的联系。但这个时候,还没到约定的日子。
他快步走出屋子,就见老葛佝偻着身子,裹着那件油光锃亮、破了好几个口子的狗皮袄,踩着一尺深的雪窝子,颤巍巍地挪到寨门前的岗哨下。他脸上冻得青紫,眉毛胡子都挂满了白霜。
“老葛叔,这天气您咋上来了?”杨帆迎上去,示意哨兵放行。
老葛抬起浑浊的眼睛,咧开干裂的嘴唇,声音沙哑:“杨……杨司令,行行好,讨碗热水喝,这鬼天气,冻透骨头了。”他一边说,一边下意识地紧了紧身上那件破烂的皮袄。
杨帆目光扫过他护得紧紧的皮袄,心中了然。“快,里边烤烤火。”他亲自扶着老葛走进自己那间四处漏风的“指挥部”,示意铁柱去倒热水。
屋里,炭盆烧着几块松明子,光线昏暗,烟气呛人。老葛接过铁柱递来的热水碗,双手捧着,贪婪地汲取着那点微薄的热量。喝了两口,他仿佛才缓过气来,絮絮叨叨地说着山下的琐事,谁家冻死了牲口,哪条路又被雪封了。
突然,他话锋一转,像是随口抱怨:“唉,这年头,走路都得留个心眼。前几天,官道上过去好几拨兵,穿的衣裳都不一样,也不知是姓蒋还是姓汪,吓得俺躲在雪窝子里半天不敢动弹。”
杨帆眼神一凝,知道正题来了。他不动声色地应和:“是啊,这世道,乱得很。”
老葛放下碗,哆哆嗦嗦地开始解他那件狗皮袄的扣子,嘴里嘟囔着:“人老啦,不顶用,这破袄子也漏风,线脚都开了,杨司令,您这儿有针线不,俺缝两针。”
当他脱下皮袄,翻找内衬时,杨帆敏锐地看到,在内衬一个极其隐蔽的破口处,露出一点点不同于皮袄本色的、略显柔软的浅褐色纸张边缘。老葛笨拙地用身体挡着,手指在那破口处摸索了几下,似乎真的在整理开裂的线脚,但很快又穿上,讪笑道:“算了,回去让婆娘弄吧。”
整个过程自然得如同老农日常的窘迫。但当他重新穿上皮袄后,那一小片纸张的边缘已经不见了。而他在接过铁柱递来的、作为“柴火钱”的一小包盐巴时,手指微不可查地在铁柱掌心挠了三下。
老葛走了,带着那包盐,佝偻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茫茫雪幕中。
杨帆立刻回到屋内,在刚才老葛坐过的位置仔细搜寻,果然在柴草堆的缝隙里,摸到了一个小巧的、卷得极紧的纸卷。他小心地展开,对着松明子的光看去,纸上空空如也。
“葱汁。”他低声对围过来的铁柱、王铁锤等人说了一句。这是他从后世知识里想起的土法隐写。
将纸在炭盆上方小心地烘烤,不一会儿,空白的纸面上,渐渐显露出淡褐色的字迹,笔画有些扭曲,但内容清晰:“联络已通。白布条示安全,红布条示警,黑布条求援。于白桦林北起第三棵歪脖子树根洞交接信息。友。”
屋子里静了片刻,随即响起几声压抑的喘息。这意味着,他们不再是真正的孤岛。
“铁柱!”杨帆立刻下令,“带几个机灵的,现在就去白桦林,把七个投放点都给我找出来,做好标记,要绝对隐蔽!”
“是!”
铁柱带着人顶风冒雪出去了。这一去,就是大半天。直到天色擦黑,他们才带着一身冰碴子回来。铁柱脸上带着兴奋,也带着后怕:“司令,都弄好了!七个点,树洞、石缝,都按记号找到了。我们还按您的吩咐,在进出寨子的关键路口,设了三处‘信号树’。”
所谓信号树,是选那些长得周正、位置关键的大树,提前在根部用积雪做伪装,拴上绳索,一旦有紧急情况,拉动绳索,大树倒下,便能起到远距离示警的作用。为了在冻得硬邦邦的土地上布置这些,铁柱他们几乎耗尽了力气,手上全是磨破的血泡。
“干得好!”杨帆拍了拍铁柱结冰的肩膀,“以后,咱们也算有了眼睛和耳朵。”
然而,就在铁柱汇报完毕,准备喝口热水暖暖身子时,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摸索出一块皱巴巴、被雪水浸得半湿的红布条。
“司令,这是……这是在北边第四个投放点,那棵老松树的鸟巢里发现的。”铁柱的声音带着不确定,“可老葛的信里说,北边第三个树洞才是第一个点啊?这个点,我们还没开始用,怎么就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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