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屋之内,潮湿霉烂的气味与淡淡的血腥气混合。凌绝盘膝坐在角落,双目微闭,尝试着运转那粗浅的呼吸法门,试图捕捉体内那丝若有若无的“气感”。但数个时辰过去,除了因专注而略微平复的心跳,以及伤口传来的阵阵钝痛,别无他获。经脉依旧沉寂如死水,淬体之境,看似一步之遥,实则隔着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
他睁开眼,深吸一口污浊的空气,并未气馁。山林狩猎早已教会他耐心。他摸了摸怀中,萧砚清晨时悄悄塞来的一个小布包,里面是少许碎银和铜钱,正是之前约定的数目。还有一张小纸条,上面用炭条写了一个名字和一个地址:“狗娃,下滩三号污水渠旁窝棚。可用,但需慑服。”
狗娃。这像是个代号,或是贱名。下滩是码头区最混乱、最肮脏的棚户区之一,污水横流,鼠蚁横行,是那些真正“水鬼”的聚集地。
“需慑服…”凌绝咀嚼着这三个字。萧砚看人很准,此人或许有些能力,但绝非善与之辈。
天色渐晚,夕阳的余晖透过破窗,将废屋切割成明暗交织的碎片。凌绝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伤口依旧疼痛,但失血带来的虚弱感已稍减。他必须行动起来。
他将碎银分出大半仔细藏好,只揣上少许铜钱和那柄骨刺,压低斗笠,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融入暮色笼罩的码头。
下滩区比凌绝想象的更加不堪。狭窄的巷道地面永远泥泞湿滑,混合着各种难以形容的污秽。低矮歪斜的窝棚挤在一起,散发着霉味、汗臭和食物腐烂的混合气味。目光所及,多是面黄肌瘦、眼神麻木的妇孺,以及一些蹲在墙角、目光闪烁、打量着过往行人的闲汉混混。
按照地址,他找到了三号污水渠旁那个最破败的窝棚。棚子是用烂木板和破油布搭成的,勉强能容身,门口挂着一块脏得看不清颜色的布帘。
凌绝没有直接进去,而是先在附近逡巡观察了片刻。他看到几个半大孩子像野狗一样在垃圾堆里翻找着什么,也注意到窝棚附近隐约有几个人影在徘徊,目光不时扫向窝棚方向。
他心中有了计较,不再犹豫,径直上前,掀开了那块散发着馊味的布帘。
窝棚内光线昏暗,空间狭小,几乎没有任何像样的家当。一个看起来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年正蹲在地上,就着一点微弱的天光,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一条刚摸来的、巴掌大的干鱼。他身材瘦小,头发枯黄,穿着一件满是破洞的短褂,但一双眼睛却格外灵活,滴溜溜地转动着,透着与年龄不符的精明和警惕。
听到动静,少年猛地抬头,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跳起来,下意识地将干鱼藏到身后,警惕地瞪着凌绝这个不速之客:“你谁啊?找谁?”
“我找狗娃。”凌绝声音平静,目光扫过窝棚,最后落在那少年身上。
少年眼神闪烁了一下,梗着脖子道:“这里没叫狗娃的!你找错了!”他试图让自己显得凶悍,但微微颤抖的声线暴露了他的紧张。
凌绝不再废话,向前逼近一步。少年吓得往后一缩,后背抵住了冰冷的木板墙。
“萧砚让我来的。”凌绝低声道。
听到“萧砚”两个字,少年眼中的警惕瞬间变成了惊疑不定,他上下打量着凌绝,似乎想从他身上看出些什么。“萧…萧先生?他…他让你来干什么?”
“给你,和像你这样的人,一条活路。”凌绝言简意赅,“一条能吃饱饭,不用再像老鼠一样躲藏的路。”
狗娃愣了一下,随即嗤笑一声,带着少年人的倔强和不屑:“吃饱饭?吹什么大气!你谁啊?刘把头?还是黑蛇爷?他们自己还抢破头呢!”
“我不是他们。”凌绝淡淡道,“我叫凌绝。”
“凌绝?”狗娃先是茫然,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睛猛地瞪大,失声道,“就是你…就是你前几天打了盐帮的疤脸,昨天又…又…”他显然听说了昨晚的传闻,脸上露出惊骇和难以置信的神色,下意识地往后又缩了缩,仿佛凌绝是什么瘟神。
“看来你消息很灵通。”凌绝看着他,“现在,有兴趣听听我的活路了吗?”
狗娃咽了口唾沫,眼神复杂地看着凌绝,惊惧未消,却又被那句“吃饱饭”和凌绝身上那种冰冷而强大的气场莫名吸引。他这种在最底层挣扎求生的人,对危险和机遇有着野兽般的直觉。
“…什么活路?”他声音干涩地问。
“把你能叫上的人,都叫来。有力气、敢拼命的,或者像你一样机灵、消息灵通的。”凌绝道,“一炷香后,码头西面那个废弃的货仓。来的,有肉吃。不来的,以后也别想在这片滩上混了。”
他扔下两句硬邦邦的话,不再看狗娃,转身就走。恩威并施,萧砚的策略。他给出了“肉”的诱惑,也留下了“别想混”的威胁。剩下的,就看这狗娃是否如萧砚所说“可用”了。
一炷香后,废弃货仓。
这里远离主要作业区,荒废已久,到处是蛛网和破损的货箱,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霉味。凌绝站在仓内一小片空地上,默默调息,等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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