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骧会总舵,昔日漕帮的喧嚣已被一种紧张而有序的氛围取代。偏厅之内,烛火通明,算盘珠子的噼啪声与纸张翻动的沙沙声不绝于耳。萧砚埋首于一堆账册之中,眉头紧锁,不时提笔勾画,额角已渗出细密汗珠。
凌绝推门而入,带来一丝夜晚的凉意。他看了一眼几乎被账簿淹没的萧砚,问道:“情况如何?”
萧砚抬起头,脸上疲惫难掩,他将一份刚刚汇总的简报表推到凌绝面前,声音干涩:“会长,这是三日来的收支…很不乐观。抚恤和汤药费已支出近五千两,几乎掏空了我们原有的积蓄。各码头虽已按新规运转,抽成大减,每日进项仅够维持基本开销和弟兄们的例钱。接收的漕帮产业,如那几家赌坊和妓馆,因之前动荡,生意清淡,还需投入资金修缮维持…库房里,最多还能支撑…十天。”
十天。这个数字如同沉重的枷锁,压得人喘不过气。上千号人张嘴要吃饭,受伤的弟兄需要持续治疗,庞大的地盘需要人手维护,每一项都是巨大的开销。
凌绝沉默地看着报表,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他早已料到会艰难,却没想到如此捉襟见肘。主动让利的新规虽赢得了人心,却也确实将龙骧会逼到了悬崖边上。
“我们原有的那些生意呢?灰雁镇那边的皮货、山货渠道还能用吗?”凌绝问道。龙骧会起家于码头苦力,但也暗中经营着一些自己的小生意。
萧砚苦笑摇头:“灰雁镇那边,自老猎户去世,您离开后,渠道就断了。而且那些生意量小利薄,对于如今龙骧会的体量来说,杯水车薪。”
厅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烛火跳跃,映照着两人凝重的脸庞。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石猛粗豪的声音:“兄弟!俺有事禀报!”
“进来。”
石猛大步走进,他伤势恢复得极快,此刻已是龙骧会战堂的顶梁柱,负责帮会防卫和对外征伐。他脸上带着一丝兴奋,又有些犹豫,搓着手道:“兄弟,俺手下几个弟兄刚才巡查码头,逮住了一伙想偷偷往船上夹带私盐的盐耗子!人赃并获!他娘的,足足五大包上好的青盐!值不少钱呢!”
私盐?凌绝和萧砚对视一眼。盐铁官营,利润巨大,私盐贩卖历来是暴利行当,也是掉脑袋的勾当。以往漕帮没少暗中参与,与盐帮既有合作也有争斗。
石猛压低声音道:“兄弟们的意思是…反正咱们现在缺钱,这送上门的肥羊…不如咱们自己…”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意思不言而喻。
“胡闹!”萧砚立刻出声反对,“会长刚立下规矩,严禁欺行霸市、夹带私货,我们岂能自己打自己的脸?更何况,私盐牵扯极大,动了盐帮的蛋糕,后患无穷!如今我们根基未稳,不宜再树强敌!”
石猛梗着脖子道:“可…可咱们快没钱了!总不能看着弟兄们饿肚子吧?再说,咱们做得隐秘些,谁知道?”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萧砚急道,“一旦开了这个头,规矩就坏了!人心也就散了!”
凌绝抬手,止住了两人的争论。他目光深邃,沉吟片刻,问道:“那伙盐耗子,是什么来路?与盐帮可有直接关系?”
石猛挠挠头:“审过了,是城外一伙小毛贼,不知从哪搞来的盐,想借着咱们码头运出去赚一笔,跟盐帮好像没啥直接关系。”
凌绝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人扣下,盐没收。暂时关押,严加看管,但不许用刑,更不许走漏风声。”
石猛一愣:“啊?兄弟,那这盐…”
“盐,我们一粒不动。”凌绝断然道,“阿砚,你以龙骧会的名义,修书一封,连同那五包私盐,一起秘密送给盐帮帮主罗横。”
“送给罗横?”萧砚和石猛都愣住了。
“没错。”凌绝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信上就写:龙骧会初立,谨守规矩,于码头查获私盐一批,念及临江同道,特将此赃物交予盐帮处置,以示友好。并提醒罗帮主,临江码头日后严查此类勾当,望其约束手下,以免伤了和气。”
萧砚略一思索,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妙啊!会长!此举一石三鸟!其一,表明我龙骧会严守规矩,言行一致,信誉更增!其二,将烫手山芋扔给盐帮,既示了好,也暗含警告,让他们自己内部清理门户,我们不得罪人,反而让他欠个人情!其三,或许能借此试探盐帮的态度!”
石猛也恍然大悟,一拍大腿:“高!实在是高!兄弟,还是你脑子好使!”
凌绝点点头:“非常时期,钱要赚,但要看怎么赚。规矩不能破,这是龙骧会的立足之本。至于开源…”
他目光转向窗外漆黑的夜空,缓缓道:“漕帮留下的那些欠条和地契,整理得如何了?”
萧砚立刻从账册中翻出另一本簿子:“正要向会长汇报。漕帮放出的印子钱欠条不少,多是盘剥码头苦力和小商户的,数额不等,加起来也有近两千两本金,但多是死账烂账,恐怕难以收回。地契则有城西三十亩贫瘠坡地、一间废弃的染坊,还有…还有码头区边缘的两间临河旧仓,位置偏僻,都快塌了,不值什么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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