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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04年末,夜 地点:香港,砵兰街后巷
后巷·绝望中的援手与蹩脚的普通话
寒风像刀子一样刮过后巷,卷起地上的碎纸和灰尘。
我跪在冰冷污秽的地上,用尽全身力气试图拖动舅舅沉重的身躯。
可他就像一滩失去了所有骨头的烂泥,纹丝不动,反而让我自己踉跄着差点摔倒。
“舅舅……舅舅你醒醒……”
我带着哭腔,徒劳地推着他,眼泪大颗大颗地砸在他脏污的外套上。
绝望像冰冷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我。
我一个人,在这个陌生又危险的地方,根本不可能把他带回去。
附近几个蜷缩在角落里的流浪汉投来目光,那些麻木或探究的视线让我脊背发凉。
我急得浑身发抖,视野被泪水模糊,恐惧紧紧扼住了我的喉咙。
就在我几乎要彻底崩溃,瘫软在地时
——
郑小锋叼着烟,双手插兜,晃悠着拐进砵兰街后巷。
这地界他熟,乱七八糟的破事天天有,他通常是那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可今天这热闹,有点不一样。
巷子深处,几个老流浪汉经常待的那边,好像有点动静。
他眯眼一看,愣住了。
一个女的。
年轻的要命。
蹲在那儿,穿着件一看就软乎乎的米白色毛衣,浅色格子裙,长头发散着,正死命地想拽地上一个不省人事的醉鬼。
那醉鬼瘫得像滩烂泥,动都不动。
操。郑小锋心里啧了一声。
这什么组合?
这女的哪来的?
这破地方是她该来的吗?
附近那几个缩在纸壳子里的老嘢(老家伙)都探头探脑地往那边瞅,眼神说不清是麻木还是有点别的啥。
郑小锋眉头皱起来了。
那女的还在那儿徒劳地又拉又拽,细胳膊细腿的,能有什么力气?
哭得肩膀一抽一抽,嘴里呜呜咽咽地喊着什么“舅舅”。
真他妈……碍眼。这画面。
他踢开脚边一个空罐子,发出“哐当”一声响,走了过去。
“哇,唔系嘛?
呢度拍紧苦情戏啊?”
他故意把声音拉得吊儿郎当。
———
一个带着几分戏谑却又清脆的声音从巷口传来。
我猛地抬头,泪眼朦胧中,看到一个身影逆着巷口微弱的光线走来。
他看起来很年轻,穿着牛仔外套和破洞牛仔裤,头发挑染了几缕醒目的颜色,嘴里叼着根没点燃的烟,整个人透着一股玩世不恭、吊儿郎当的劲儿。
(郑小锋视角切入:
操。郑小锋心里啧了一声。
近看,她长得……也太扎眼了!
不是那种夜场妹的漂亮,是另一种。
皮肤白的跟瓷似的,眼睛又大又黑,现在哭得通红,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但一点也不恶心,反而……怪可怜的。
像谁家走丢了的、从来没挨过饿没受过气的宝贝宠物猫,突然被扔进了垃圾堆,吓得毛都炸了,只会喵喵叫。)
他看到我,明显愣了一下。
那双原本带着几分懒散和看热闹意味的眼睛里,瞬间闪过一抹毫不掩饰的惊艳和诧异。
他几步走到近前,蹲了下来,离我更近了些。我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和薄荷糖的味道。
他开口,是一串又快又溜的粤语,眼神在我和舅舅之间来回扫视:
“靓女,你搞咩啊?
呢个醉猫系你乜谁啊?
需唔需要帮你call白车?”
我茫然地看着他,完全听不懂,只能无助地摇头,眼泪流得更凶,下意识地往舅舅身边缩了缩,抱着膝盖,像只受惊过度的小动物。
(郑小锋视角切入:啧,更可怜了。
哦,大陆妹。听唔明。
真系麻烦。郑小锋挠挠头。
但看着她那副惨兮兮的样子,脚像钉在原地,走不动道。)
他尝试着,用极其蹩脚、生硬、带着浓重粤语口音的普通话,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
“呃……你……听……不……懂……广东话?”
我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用力点头,哽咽着用带着哭腔的软糯普通话回答:
“嗯……我,我听不懂……他,他是我舅舅……我搬不动他……我想带他回家……”
(郑小锋视角切入:声音又软又嗲,哭得人心烦意乱。
他目光扫过地上那醉鬼的脸……
等等!这脸……?
陈国荣?!
西九龙那个传奇督查?
那个破案率百分百、他妈的是我偶像的陈sir?!
他怎么会……变成这副鬼样子?
烂醉如泥,躺在这种地方?!!
郑小锋心里翻江倒海,震惊得说不出话。
但看着旁边哭得快断气的大陆妹,他迅速把情绪压了下去。)
他听完,目光再次落在我舅舅脸上,眼神陡然一变!
那玩世不恭的神情瞬间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的凝重和……了然?
他似乎认识舅舅?
但他很快掩饰住了,重新看向我,那蹩脚的普通话又响了起来,还努力想挤出一个安抚的笑容:
“哦……舅、舅啊……放、心啦!我……帮、你!”
他说着,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然后毫不嫌弃地弯腰,一把将烂醉如泥的陈国荣架了起来。
他的力气出乎意料的大。
“走……啦!傻、站、着……干、嘛?”
他回头看我还在发愣,用那怪腔怪调的普通话催促道,眼神里却没了最初的戏谑,反而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亮光。
我连忙擦掉眼泪,慌乱地站起身,跟在他身后。
看着他架着舅舅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出后巷,我的心依然在狂跳,但一种绝处逢生的庆幸和对这个陌生青年的巨大感激,瞬间填满了胸腔。
香港冰冷迷离的夜色中,这个染着头发、说着蹩脚普通话的陌生青年,仿佛一道突然照进深渊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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