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龙床之上,李世民猛地坐直了身子。
龙袍下的里衣,已被冷汗彻底浸透。
那场梦境太过真实,泾河龙王泣血叩首的画面,每一个细节都烙印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陛下,您醒了?”
内侍听闻动静,连忙掌灯上前,声音里透着小心翼翼的关切。
李世民胸口剧烈起伏,帝王的沉稳几乎被那场诡异的梦境击碎。
他刚要开口,殿外已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陛下!钦天监袁守诚于宫门外求见!”
“言有十万火急之事,关乎天象异变!”
“宣!”
不多时,须发皆白的袁守诚被领入殿中,这位老臣甚至顾不上君臣之礼,双手颤抖着呈上一卷奏本。
“陛下,臣昨夜观天象,察雨情,发现泾河龙王……私改时辰,克扣雨量,已触犯天条!”
“此乃弥天大罪,天庭已定下问斩之期,而行刑之人……”
李世民一把夺过奏本,目光扫过,直接掠至奏本的末尾。
“人曹官:魏征。”
“时:明日午时三刻。”
奏本上的墨字,与梦中龙王的哀嚎,一字不差!
“砰!”
奏本被狠狠拍在龙案上,李世民的手背青筋凸起,微微颤抖。
他被推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绝境。
一边,是梦中对一条龙许下的君王承诺。
另一边,是代表三界至高秩序,无人敢于违逆的天规!
身为千古一帝,他比谁都清楚“君无戏言”这四个字的分量。
若承诺救人却做不到,他失的不仅是自己的颜面,更是这整个人间皇朝的威严!
可对手,是天!
“天命……难违啊,陛下。”袁守诚看出了帝王的挣扎,低声劝谏。
“天命?”
李世民眼中爆出一团寒光,那份深植于血脉中的霸道与骄傲,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
“什么天命!”
“在朕的疆土之内,朕,就是天命!”
他霍然起身,一股无形的皇道龙气冲霄而起,让整座甘露殿的空气都沉重得如同凝固。
“宣!”
李世民的声音冰冷而决绝。
“宣朱雀大街相士袁澈,立刻进宫!”
…
大殿之上,灯火通明。
袁澈一袭布衣,静静立于殿中。
他面对着龙椅上那位威压四海的人皇,神情平静,无卑也无亢。
李世民双目微眯,审视着这个搅动风云的青年,久久不语。
大殿内的空气,安静得能听到烛火燃烧的噼啪声。
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每一个字都带着帝王的份量。
“朕该称你为算尽天机的袁先生,还是……将朕也算计进去的国士?”
此话一出,殿内温度骤降,杀机暗藏。
袁澈却仿佛浑然不觉,只是微微躬身。
“草民不敢。”
“草民只是将一个选择,呈到了陛下您的面前。”
“选择?”李世民发出一声冷笑,“一个让朕与天条对立的选择?”
“陛下此言差矣。”
袁澈抬起头,第一次直视龙颜。
“草民斗胆请问陛下,天庭要斩一条罪龙,为何不在威严肃穆的南天门,不在法理森严的斩仙台,偏偏要选在红尘滚滚的人间长安?”
李世民心头一震,没有回答。
袁澈再问。
“行刑之人,为何不用雷部正神,不用天兵天将,偏偏要用陛下的股肱之臣,当朝人曹官魏征?”
“这……”
“陛下!”
袁澈的声音陡然拔高,字字如雷。
“此举看似天威浩荡,实则是天道,已然给了人道斡旋之机!”
“它在问您,也在问这煌煌人间!”
“它在问,当天条与人皇的承诺发生冲突时,您,是选择顺从天意。”
“还是选择逆流而上,告诉这满天神佛——”
袁澈的声音在这里顿住,给出了留白。
大殿内,落针可闻。
李世民的呼吸陡然急促,他的双拳在龙袍下死死攥紧。
他顺着袁澈的话,将那句在心中酝酿已久、翻腾不休的话,自己一字一顿地吼了出来!
“——人间之事,由朕做主!”
“天条要在我大唐的疆土上行法,也得问过朕,答不答应!”
“轰!”
这句话,如同一道真正的九天惊雷,在李世民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他彻底明白了!
这个袁澈,不是在算计他,而是在点醒他!
是在逼他这位人皇,堂堂正正地,向那高高在上的天道秩序,表明人道的立场!
若是连尝试都不做,人道威严何存?
天下万民,又将如何信服于他这个帝王?
“好!”
“好一个‘人间之事,由朕做主’!”
李世民心中的所有犹豫和彷徨,在这一刻,尽数化为滔天的豪情与战意!
他当即做出部署,帝王之音响彻大殿!
“传朕旨意!”
“命大将军秦琼、尉迟恭,戎装按剑,即刻起镇守宫门!午时三刻之前,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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