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狐驿的夜,被寒风刮得呜呜作响。马厩角落,驮马的尸体渐渐僵硬,口鼻流出的白沫在昏黄的灯笼光下泛着诡异的青紫色。那几截紫色的草根散落在干草上,散发着微甜又令人作呕的腐朽气息——紫陀罗根,北境荒原上最阴狠的断肠草,沾唇即死。
“紫陀罗……”王伯佝偻着背,声音干涩,他死死盯着地上的毒草,又猛地看向蹲在马尸旁的赵三,眼中锐光一闪,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惊疑,“这草性阴,只长在背阴的乱石崖缝里,寻常人别说找到,认都不一定认得!赵三,这马料,可是你的人亲手备下的!”
赵三脸上的刀疤在灯光下显得愈加狰狞。他缓缓起身,魁梧的身躯在狭小的马厩里投下压迫性的阴影。
他并未直接反驳王伯的质问,反而是拿起一截沾着泥土的紫陀罗根,用粗糙的手指极其自然地捻起,随后放在鼻尖下仔细嗅了嗅,眉头紧锁,仿佛在辨认着什么。
“气味没错,是新鲜的,刚挖出来不久。”他声音低沉,目光扫过惊魂未定的老驿卒老刘,以及那几个被动静吸引过来、探头探脑的行商。
“马料是刘头儿按我的吩咐,从驿站仓库里取的陈年干草,混了新割的秋草。仓库里的草,绝不会有这东西!”他的语气斩钉截铁,目光如刀子般刮过在场每一个人的脸,最后停在了老刘身上,“下毒的人,就在驿站里。就在我们中间!”
老刘见赵三正死死的看着他,当即吓得噗通跪倒在地,老脸煞白,浑身筛糠般抖着,“冤枉!冤枉啊!三爷!”
“小的……小的在驿站干了二十年,借我十个胆子也不敢害主家的马啊!那草料……草料从仓库里搬出来到切碎了拌进槽里,这其中除了小的,也就……也就今儿晌午来歇脚的那几个商队的伙计搭了把手抬草捆……对了,还有这位爷!”说着说着,他想起了什么,猛地抬头,伸出颤抖的手指,指向缩在人群后、一个穿着半旧绸衫、身材微胖的中年商人。
“他,还有他!他也接触过草料。我当时还纳闷,他怎么会对这种粗活感兴趣,还出手帮忙,原来,原来是想下毒!”老刘看着不断往人群中退缩的中年商人,语气激动,从地上颤巍爬起,便向人群后方抓去。
“别躲!就是你下的毒,肯定是你!”老刘一边拽住他的领口,一边转过头来看向赵三,带着哭腔道,“三爷,肯定是他下的毒,求您明察啊!”
那商人此刻也是脸色大变,一只手用力扯开老刘紧抓的领口,另一只手指着老刘破口大骂,“呸!你个老东西,不要血口喷人,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下毒了!”
随即他又对着赵三慌忙摆手,“赵爷明鉴!小的张有财,就是个本分的皮货商!跟这驿站的爷们无冤无仇,害您的马作甚?这不是平白惹祸上身吗不是?我……我就是看刘头儿年纪大了,搬草垛吃力,搭了把手,天地良心啊!”他急得额头冒汗,眼神却下意识地瞟向地上那几根毒草。
张有财的话在众人听来合情合理,根本不存在任何下毒的动机,那下毒的人到底是谁?场中气氛顿时沉默凝固,众人开始互相张望,猜忌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每个人的脖颈。
昏黄的灯光下,人影幢幢,每一张惊惶或无辜的脸,此刻都蒙上了一层可疑的阴影。
苏玉衡站在稍远些的阴影里,在黑暗中冷静地观察着这一切。她的目光掠过情绪激动的王伯、杀气腾腾的赵三、瑟瑟发抖的老刘、急于辩白的张有财,以及另外几个同样惊疑不定的行商,最终落在了赵三身上。
一个常年刀口舔血的“夜不收”、父亲亲自安排的暗桩,怎么会这么轻易的让下毒这种事情发生,还是刚到不久就发生,显然下毒的人早已在此等候多时。而且昨夜城门外不远处的袭杀那么大阵仗,城门官却丝毫没有动静,可见行进路线已经泄露,父亲的布置和安排中也出了内鬼!
会是他嘛?
她看着眼前众人,心中充满迷茫和不安,“他们中,到底谁还能信任?这趟北境之行,我真的能做到吗?”
就在这时,马厩角落一堆废弃的草料后面,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窸窣声。一道小小的、雪白的影子闪电般窜出,似乎是被惊扰到,慌不择路地朝着苏玉衡的脚边冲来!
轻微的动静在这寂静诡谲的氛围中显得格外刺耳,王伯和赵三顿时朝着苏玉衡的方向看去,发出一声惊吼,“什么东西!小心!”
那是一只通体雪白、没有一丝杂毛的狐狸!它体型不过巴掌大,蓬松的尾巴因为受惊而高高炸起,像一团雪球。一双大大的琉璃眼珠里满是惊恐,仓惶间一头撞在了苏玉衡的靴子上,当即蒙圈地跌倒在地,发出细弱可怜的呜咽。
苏玉衡微微一怔。在这充满杀机的荒驿,这抹纯净的白色显得如此格格不入。或许是它眼中的无助触动了她心底某根弦,或许是灵泉玉佩对生灵本能的亲和,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弯下腰,小心翼翼地伸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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