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机械在湖心深处发出沉闷的咆哮,巨大的齿轮在墨黑的湖水中搅动起浑浊的旋涡,链条的摩擦声如同垂死巨兽的喘息,震得整个地下空间都在微微颤抖。水汽混合着浓重的铁锈味扑面而来,冰冷的空气仿佛凝固的油脂,沉重地压在每个人的胸口。
然而,站在通道口的那个鬼面身影,却对此无动于衷,他那惨白的面具在洞壁幽绿矿石的映照下,如同来自地府的判官,毫无波澜的目光穿透黑暗,精准地落在苏玉衡一行人身上。那嘶哑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猫戏老鼠般的从容。
“你们可真是让我一阵好等。那么,挣扎就到此为止吧。”鬼蜂微微抬起枯瘦、布满老茧的右手,指尖捻着一枚闪烁着幽蓝光泽、细如牛毛的毒针,在微光下折射出致命的光晕。
“看看你们自己,脱臼的脱臼,瘸腿的瘸腿,内伤沉重的沉重,还有个被捆着的拖累……”他的目光扫过苏玉衡刚接好的左臂、王伯扭曲的左腿、萧景珩苍白的脸,最后落在被王伯死死按住、浑身剧颤、眼神空洞的黎阳身上,声音里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轻蔑和掌控全局的笃定,“就凭你们现在这副老弱病残的模样,取你们性命,不过弹指之间。还不如乖乖束手就擒,交出灵泉玉佩和钥匙,或许……看在昔日的情分份上,老夫还能留你们一条生路,让你们走得体面些。”
“情分?你也配?!”苏玉衡强忍着左臂的不适和疼痛,猛地踏前一步,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几乎要将眼前这张鬼面烧穿!“我是该叫你鬼蜂,还是阿黎叔?!你到底是谁?!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看看黎阳!看看你亲手把他变成什么样了!”她的声音因过度的愤怒而变得嘶哑起来,但字字犹如炮弹般轰向鬼蜂,“我父亲苏士诚当年在流沙中救你性命,我母亲沈蘅用金针妙术将你从毒蝎阎王手里抢回来,他们对你的恩情,就是让你变成国师府的走狗,然后用这二十年精心编织的谎言,欺骗所有人,更欺骗你自己的亲生儿子?!用这所谓的‘安全之地’把我们引入死局?!你回答我!你的良心呢?都被这地底的黑暗和国师府给吃了吗?!”
王伯更是目眦欲裂,单腿支撑着身体,手中的匕首因极致的愤怒而嗡嗡作响,他死死瞪着鬼蜂,仿佛要将对方生吞活剥,“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畜生!夫人当年救你,是为了让你有朝一日变成这等魑魅魍魉?你对得起她的金针吗?你对得起侯爷的信重吗?!你千方百计把我们引到这里,到底想干什么?就为了你主子国师那点肮脏的赏赐?!”
萧景珩没有说话,他靠在一块冰冷的钟乳石上,那双深邃的丹凤眼紧紧锁定着鬼蜂,袖中右手紧扣着仅存的一枚柳叶飞刀,尽可能的在寻找着对方哪怕一丝一毫的破绽。
面对这如刀似剑般的质问,鬼蜂面具后的目光也不由得僵滞了一瞬。在听到“苏士诚”、“沈蘅”的名字时,尤其是“沈蘅”二字时,更是掠过一丝极其复杂、难以言喻的痛苦,但瞬间又恢复了冰冷与平静。
“良心?恩情?”鬼蜂嘶哑低沉的说道,话语中带上了一丝难以捉摸的、近乎悲凉的嘲讽,“年轻人,你们懂什么?苏将军是英雄,沈夫人是仙子……可这世道,容不下英雄,更容不下仙子!”
他微微仰头,空洞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厚重的岩层,望向那遥不可及的人间,“生活在这么一个吃人的时代,任何人都无法独善其身!想活着,想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东西……有时候,就得变成自己最憎恨的模样!”
他声音颤抖,当目光扫过黎阳那张痛苦绝望到扭曲的脸时,随即叹息道,“罢了!多说无益!看来你们是不肯束手就擒了,那就休怪老夫心狠!”
话音未落,鬼蜂身形陡然一动!
没有预兆,快如鬼魅!宽大的斗篷如同蝠翼,带起一阵阴风!他枯瘦的身影在原地留下一道残影,人已如离弦之箭,直扑苏玉衡!目标明确——她怀中那枚散发着温润气息的灵泉玉佩!同时,他捻着毒针的右手闪电般弹出!
“咻!咻!咻!”
三枚幽蓝毒针呈品字形,撕裂冰冷的空气,带着刺耳的尖啸,分别射向苏玉衡的咽喉、心口和小腹!角度刁钻至极,封死了她所有闪避的空间!速度之快,在昏暗的光线下只留下三道致命的蓝芒!
“姑娘小心!”王伯厉吼,不顾左腿剧痛,将手中匕首掷向鬼蜂,试图干扰,同时单腿发力,扑向苏玉衡前方,想用身体为她挡下这致命一击!
萧景珩眼中更是寒光爆射!蓄势已久的右手猛地挥出!
“叮!”
柳叶飞刀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击落射向苏玉衡咽喉的那枚毒针!但他已然弹尽粮绝,更不用说重伤之躯,这一掷已是极限,此刻再也无法拦截另外两枚!眼看毒针就要射入王伯和苏玉衡的身体!
苏玉衡瞳孔骤缩,灵泉玉佩在怀中嗡鸣震颤,一股微弱却坚韧的清凉气流瞬间流遍全身,让她在绝境中爆发出最后的力量!她猛地向侧面扑倒,同时右手匕首本能地向上撩起!
“嗤!”
匕首险之又险地擦着射向心口的毒针边缘划过,带偏了它的轨迹,毒针擦着她肩头飞过,钉入后方的岩石,发出“夺”的一声轻响!但射向小腹的那枚,她却再也无法躲避!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黑影,如同撕裂空间的闪电,毫无征兆地从众人头顶一处高耸嶙峋的钟乳石柱顶端骤然坠落!速度快到在众人眼中只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
他落下的位置,不偏不倚,正挡在苏玉衡身前!与先前在官道上出现的那一幕,何其相似!
“叮!叮!”
两声清脆得如同玉磬相击的脆响!
只见黑影双臂交叉于身前,宽大的袖袍如同精铁盾牌般猛然鼓荡!两枚致命的幽蓝毒针,竟被他袖中某种坚硬的护具精准无比地格挡弹飞!毒针斜斜地射入旁边的湖水之中,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激起!
黑影站定。依旧是那身纯黑紧身衣,脸上戴着的惨白面具,只露出两只深不见底的眼眸。夜枭!他竟然再次出现了!而且,是在这绝境之中,挡在了苏玉衡的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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