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玉衡用右手和牙齿配合,艰难地解开腰间束带,将脱臼的左臂死死固定住,防止它在攀爬中造成二次伤害。然后,她用还能活动的右手,死死抓住上方一根更高些的支架,脚下在支架横档上寻找着支撑点,如同攀岩般,一点一点,艰难地向上挪动!
冰冷的青铜硌得她手掌生疼,每一次发力都牵动着全身的伤痛,汗水混合着冰冷的河水从额头滑落。
王伯将黎阳解下,“小子!爬!快!”他跟在黎阳后面,用肩膀和后背顶住他的脚,助他向上。黎阳看着苏玉衡艰难攀爬的背影,看着王伯那张因痛苦而扭曲的脸,又想起父亲临死前那扭曲的面容和冰冷的话语,少年眼中翻涌的痛苦和迷茫,最终被一股强烈的求生欲和某种不甘的火焰取代!他咬紧牙关,不再犹豫,手脚并用地向上攀爬。
萧景珩则是落在最后。冰冷的河水一点一点带走他的体温,每一次的向上挪动,内腑的伤痛就像是无数把钝刀在搅动,呼吸里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水,越来越深,渐渐淹没了他们的腰部、胸口……攀爬也变得愈发艰难。水流巨大的冲击力如同无数双手在向下拖拽,让他们向上前进的脚步无比沉重。
“轰隆!”
一声沉闷的巨响从下方传来!那巨大的青铜平台终于支撑不住水流的冲击和自身的重量,彻底断裂、倾覆!庞大的结构砸入水中,激起滔天巨浪!狂暴的水流至此变得更加混乱、更加汹涌!
栈道也开始剧烈地摇晃起来!
“抓紧!赶紧向上爬!”苏玉衡见状一边大喊,一边去抓住更高处的一根支架,但就在此时,脚下踩着的横档在巨浪冲击下猛地断裂!
“啊!”她惊呼一声,身体瞬间失去平衡,向下滑落!
“姑娘!”下方的王伯和黎阳同时发出惊呼!
就在苏玉衡即将坠入下方狂暴旋涡的时候,一只冰冷却异常有力的手,猛地抓住了她的右臂!
是萧景珩!
他不知何时竟已攀爬到了她下方不远处,在千钧一发之际,用尽最后的力量,死死抓住了她!
巨大的下坠力让萧景珩闷哼一声,本就濒临极限的身体如同被重锤击中,喉头一甜,一口鲜血猛地喷出,撒在冰冷的青铜支架上,瞬间被水流冲淡。他抓住支架的另一只手因为承受了两个人的重量,指关节发出“咯咯”声,青筋暴凸,仿佛支架在下一秒就会断裂!
“放手!你也会掉下去的!”苏玉衡看着萧景珩嘴角刺目的鲜红,急声喊道,第一次在他面前出现了无法掩饰的慌乱。
萧景珩没有回答,只是咬紧牙关,布满血丝的眼中爆发出近乎疯狂的执着和力量!他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用尽力气,甚至不惜再次牵动内腑的重伤,硬生生将苏玉衡向上拖拽了一截!
“抓住!”他嘶哑地低吼,将苏玉衡推向更高处一根稳固的支架。
苏玉衡眼中闪过一丝水光,不知是河水还是别的什么。她没有再说话,而用尽全力抓住那根救命的支架,再次向上攀爬。这一次,她不敢再有任何失误。
在青铜支架上不知爬了多久,冰冷的河水已经淹没到他们的脖颈,每一次呼吸都异常艰难,但他们距离头顶那巨大的缺口也越来越近。
终于!
苏玉衡的手指率先扒住了缺口边缘一块相对稳固的岩石!冰冷的沙砾硌着掌心,却带来了真实的触感!她用尽最后的力气,猛地向上攀爬!
“哗啦!”
她的上半身终于冲出了水面,最终走出了洞口!刺骨的寒风裹挟着粗糙的沙粒,如同鞭子般狠狠抽打在她脸上!眼前,是翻滚着无边黄沙、如同地狱般的“鬼哭沙”!狂风呼啸,卷起遮天蔽日的沙尘暴,能见度不足十步!但脚下,不再是冰冷的死亡之河,而是……坚实的、滚烫的沙地!
她成功了!
紧接着,黎阳的脑袋也冒了出来,他剧烈地咳嗽着,吐出呛入的河水。王伯紧随其后,如同从掉入水中的巨熊,艰难地爬上岸,拖着那条扭曲的伤腿。最后,是萧景珩,他几乎是蠕动着出来的,身体瘫软在滚烫的沙地上,剧烈地咳嗽着。
四人如同不顾湿透的衣物,直接躺在滚烫的沙地上,大口喘息着,贪婪地呼吸着带着沙尘却无比珍贵的空气。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席卷全身。
然而,还没等他们喘匀一口气。
“呜——!”一声尖锐的嘶鸣,从不远处传来。
苏玉衡抬起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透过漫天黄沙,隐约看到远处起伏的沙丘线上,几个模糊而诡异的身影正静静地矗立着!他们似乎……早已等候多时!
风沙呜咽,如同鬼哭。刚刚逃离地底深渊,却又落入了这死亡沙海的陷阱。劫后余生的喘息尚未平复,死亡的气息便已卷土重来。
滚烫的沙砾如同烧红的铁屑,隔着湿透又迅速被风干的衣物灼烤着皮肤。苏玉衡瘫在沙地上,呼吸里裹着沙尘,左臂麻木而沉重,仿佛不属于自己。她艰难地抬起头,视线透过漫天狂舞呼啸的沙尘,死死锁定在远处沙丘线上那几个模糊而诡异的身影上。
不是幻觉!
一共六人。他们如同扎根在沙暴中的石像,对肆虐的风沙视若无睹。其中四人,身形高大,裹着与沙尘同色的宽大袍服,脸上蒙着厚厚的防风巾,只露出鹰隼般锐利的眼睛。他们手持造型奇特的弯刀,刀身在昏黄的光线下反射着冷冽的寒芒,腰间鼓鼓囊囊,显然藏着其他致命武器。正是太子爪牙“沙蝎”!
然而,最令人心悸的并非“沙蝎”,而是为首那两人!
一人身材相对瘦小,姿态却带着一种与“沙蝎”截然不同的、近乎僵硬的笔挺,腰间别着一柄弯刀。另一人,他并未刻意遮掩,穿着一身便于行动的玄色劲装,只是脸上蒙了一块黑巾。但那身形,那站姿,尤其是腰间别着的一个精致布袋……苏玉衡瞬间认了出来——正是在野狐驿被老刘指认接触过马料、后来被假赵三(千面)栽赃的皮货商,张有财!他竟然是国师府的另一个暗桩!
此刻,张有财的手中握着一柄短小的、闪烁着金属幽光的筒状物,遥遥指向苏玉衡他们这边。那东西散发出的危险气息,比弯刀更甚!
“沙蝎”!国师府的暗桩!他们竟联手在此守株待兔!国师府竟将北境渗透的如此之深,看来此行的种种布置和安排都早已泄露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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