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枭站在尸骸之间,缓缓收剑。随后他转过身,冰冷的目光扫过浑身浴血、喘息如牛的王伯,扫过瘫坐在地、眼神呆滞、手中还握着带血石块的黎阳,最后,落在了沙地上相互依偎、气息微弱的苏玉衡和萧景珩身上。
苏玉衡捂着血流不止的左肩,强撑着抬起头,迎向夜枭那深不见底的目光。劫后余生的庆幸被更深的疑虑取代。他为什么回来?他到底是谁?为什么一次又一次的救他们?又为什么放过张有财?这个神秘的男人,如同一个巨大的谜团,每一次出现都带来颠覆性的转折。
夜枭没有言语,朝着苏玉衡和萧景珩走来。他步伐轻盈,踩在松软的沙地上几乎无声。
王伯见状,挣扎着想要站起阻拦,但腿伤和失血让他力不从心,只能吼声警告,“你……你想干什么?!”他对夜枭的戒心从未放下。
夜枭无视了王伯的警告,径直走到苏玉衡面前,蹲下身。视线落在她血流不止的左肩伤口上,那伤口被神机弩箭擦过,撕开了皮肉,边缘隐隐泛着不祥的青黑色——箭上有毒!
苏玉衡下意识地想后退,但身体的虚弱让她动弹不得。她警惕地看着夜枭,看着他缓缓抬起那只枯瘦的右手,伸向她的肩膀。
“别碰她!”王伯目眦欲裂,抓起身边一块石头就想砸过去!
然而,夜枭的动作更快。他的手指并未触碰伤口,而是在腰间一个不起眼的小皮囊中飞快地捻出一点灰白色的药粉。那药粉带着一股极其辛辣刺鼻的气味,与之前黎阳使用的“疯狗药”味道有些相似,却更加浓烈霸道。他手腕一抖,药粉精准地撒在了苏玉衡肩头的伤口上!
“嘶——!”一股如同烙铁灼烧般的剧痛瞬间从伤口传来!苏玉衡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身体猛地绷紧!那种深入骨髓的疼痛,几乎让她昏厥过去,但紧接着,一股清凉之意在伤口处蔓延开来,随之那股灼热感和隐隐的青黑色,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消退!这霸道无比的药粉,竟有着强力驱毒镇痛的奇效!
苏玉衡惊愕地看着夜枭,他……是在救她?
夜枭没有解释,撒完药粉,动作没有丝毫停顿,飞快地从自己紧身衣的夹层里撕下几条材质奇特、带着一丝金属光泽坚韧的黑色布条。
他手法极其熟练、甚至说粗暴地将苏玉衡的左肩伤口用力按压、包扎起来!力道之大,让苏玉衡痛得闷哼出声,额头冷汗涔涔。但也正是这近乎野蛮的包扎方式,却有效地止住了汹涌的出血。
处理完苏玉衡的伤口,夜枭将目光转向了她身边昏迷不醒、气息奄奄的萧景珩。他伸出手,并非搭脉,而是直接按在了萧景珩心口位置。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精纯凝练的内息,如同涓涓细流,透过掌心,慢慢地渡入萧景珩几乎停止运转的经脉之中。
这股内息带着一种奇异的阴寒属性,却又蕴含着强大的生机,护住了萧景珩心脉最后一丝孱弱的跳动。在这股内息的刺激下,萧景珩的呼吸稍微平稳了一丝,虽然依旧微弱,但至少已无生命之危。
做完这一切,夜枭缓缓收手。他站起身,目光看向仍是警惕无比的王伯和茫然呆滞的黎阳,最后再次落在苏玉衡脸上。他没有说话,只是抬手指了指肆虐沙暴的西北方向,然后做了一个简单的手势——跟上。
“你……你要带我们去哪?”苏玉衡强忍着肩头的剧痛和包扎带来的不适,疑惑问道。夜枭的行为充满了矛盾,是国师府的人,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救他们,但又总是沉默不语。
夜枭没有回答。他转过身,朝着西北方向,自顾自地径直走入狂暴的沙尘暴中。黑色的身影在漫天黄沙中显得异常单薄,却又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仿佛在说,要么跟上,要么留在这里等死。
王伯看着夜枭消失的背影,又看看重伤的苏玉衡和濒死的萧景珩,脸上充满了挣扎与无奈。他当然不信任夜枭,但眼下,他们三人一伤一残一濒死,还有一个心神崩溃的少年,留在这死亡沙海,面对随时可能卷土重来的敌人和恶劣的环境,唯有死路一条!夜枭,是他们唯一的、也是最后的选择,哪怕这选择可能通向更深的陷阱。
“姑娘……我们……”王伯的声音充满了苦涩。
苏玉衡看着夜枭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气息微弱的萧景珩。她咬了咬牙,“跟上他!王伯,帮我扶起萧景珩!黎阳,振作点!想活命,就跟上!”
没有选择。在这绝境之中,任何一丝可能通往生机的救命稻草,都必须抓住,哪怕引路的是最危险的谜团。
在狂暴的风沙中,王伯和苏玉衡合力,艰难地将萧景珩架起。黎阳也慢慢地从巨大的打击中找回了神智,跌跌撞撞地跟上。四人如同在沙暴中艰难前行的蝼蚁,循着夜枭留下的、几乎被风沙掩埋的浅浅足迹,一步步挪向未知的西北方。
鬼哭沙的风沙如同一把把钝刀,无情地切割着这里所有暴露在外的皮肤。每一步都异常艰难,松软的沙地吞噬着体力,狂风吹得人站立不稳。
不知走了多久,就在苏玉衡和王伯的体力即将耗尽,意识都开始模糊的时候,前方肆虐的风沙中,隐约出现了一抹异样的轮廓!
那似乎……是一片巨大而陡峭的、风蚀严重的赤红色岩壁!它如同大地的伤疤,突兀地耸立在无垠的沙海之中。在岩壁的根部,风沙的侵蚀形成了一个向内凹陷的、相对背风的巨大岩窝。
夜枭那黑色的身影,正静静地伫立在岩窝的入口处,如同一尊守护石像。看到他们踉跄而来,他没有丝毫动作,只是依旧冷冷的看着。
“到了……快……”王伯看到岩窝,如同看到了救命的港湾,精神猛地一振,爆发出最后的力气,和苏玉衡一起,几乎是拖着萧景珩冲进了那片相对平静的避风港。
终于安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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