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粗如巨蟒的黝黑铁索,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纵横交错,深深锚入两侧赤红的岩壁之中,构成一张庞大到令人头皮发麻的立体蛛网。
在铁索之上,铺架着厚重木板,并在其中镶嵌着金属轨道。依附着这些铁索轨道,层层叠叠的木石结构建筑如同蜂巢般悬挂于深渊之上!亭台楼阁,栈道回廊,甚至还有小巧的悬空花园点缀着些耐旱的绿色植物,在云雾缭绕中若隐若现。
在此之中,一道建筑最为宏伟,如同巨鹰的巢穴镶嵌在铁索网的核心位置。只见数条由铁索和木板构成的“桥梁”,如同飘带般从主体建筑延伸出来,连接着深渊两侧峭壁上开凿出的狭窄栈道入口。其中一条最为宽阔的主索桥,从苏玉衡他们行进的方向延伸出去,正是进入这“天上驿站”的唯一通路!
整个云中驿,在朝阳的照耀下,反射着赤岩、黑铁与木质的混合光芒,壮丽、险绝、充满了人力征服天堑的磅礴与诡异。深渊之下,罡风呼啸,卷动着灰白色的云雾,发出永不停歇的、如同巨兽呼吸般的低沉呜咽。
“老天爷…”王伯拄着拐杖,站在车辕上,仰着头,张大了嘴,发出无意识的惊叹。即使他不止一次见过云中驿的奇险,但不管多少次,它震撼依旧远超认知。
萧景珩眯起双眼,目光穿透薄雾,扫视着那些悬空的楼阁和索桥的连接处。虽然此地险绝,但这个地方也太安静了。作为一个驿站,一个通往北境的大站,此刻已是太阳升起,竟还如同鬼域般,不见人影,不闻人声,唯有风掠过铁索发出的悠长而冰冷的金属颤音。
苏玉衡缓缓停下机关马车,仰望着那座悬挂在深渊之上的孤城,手心微微沁出冷汗,即使她在京城听说过云中驿的奇险和雄伟,但亲眼所见带来的震撼让她猝不及防、呼吸加重、心跳加快!
此时苏玉衡因为极致震撼,竟一时间没有发现怀中的灵泉玉佩正散发出温润却带着一丝警示意味的微光。小白狐也竖起了耳朵,琉璃般的眼珠警惕地转动着,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充满不安的呜噜声。
“登天梯…”萧景珩低沉的声音打破了沉默,“看来,我们脚下这条路,就是通往那‘锁龙之阵’的‘天梯’了。”他目光转向苏玉衡,“玉佩可有异动?”
苏玉衡回过神,轻轻按住胸口,感受着玉佩那比平时稍显活跃的温润气息,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气息流转比平时快些,似有感应,但…不像是警示危险,更像是一种…共鸣?”她自己也有些不确定。
就在这时,一阵几乎被风声掩盖的“吱呀”声,从深渊对面传来。
只见云中驿主体建筑最高处,一座探出悬崖的观景亭阁檐角下,一盏蒙着素纱的风灯,不知被何人点亮了。昏黄的光晕在薄雾中幽幽扩散开来,如同深渊巨兽缓缓睁开的、充满审视意味的独眼。
灯影摇曳,映出亭阁栏杆边一个极其模糊的轮廓,那人影似乎穿着宽大的袍服,身形隐在阴影里,唯有一道冰冷的目光,若有若无地看着马车旁的苏玉衡!
那目光,带着一种毫无温度的审视,一种洞悉一切的漠然,仿佛是在看一个即将落入陷阱的猎物。
在那道目光望来的瞬间,一股寒意从苏玉衡的脊椎直窜头顶!她猛地握紧了拳头,灵泉玉佩在她掌心骤然发烫!深渊的罡风卷起她的发梢和衣袂,猎猎作响。
悬于万仞之上的云中驿,在昏黄灯影与深渊迷雾的映衬下,宛如一头蛰伏于云端、张开了巨口的洪荒凶兽,等待着他们的踏入。
深渊的罡风卷着铁索发出悠长的呻吟,一下下抽打在苏玉衡三人的脸上,栏杆边那道模糊的袍服身影纹丝不动。
“他在看我们。”苏玉衡的声音在呼啸的风声中显得有些飘忽,握着灵泉玉佩的手不自觉地握紧。玉佩温润的气息在胸腔内流转得比平时快上几分,带着一种奇异的悸动,却并非纯粹的警示,更像是在回应某种遥远而模糊的共鸣。
萧景珩看着那盏孤灯和灯下人影,最终落回连接深渊两岸的巨大索桥上。那并非寻常的悬索桥,而是由数十条粗逾人臂、闪烁着乌光的精铁锁链编织成的立体蛛网,层层叠叠。锁链之上是一块块厚重的铁木拼接而成的板面,上面布满斑驳的刮痕和暗沉的锈迹,一直延伸向云雾深处那鬼蜮般的驿站主体。桥头两侧,矗立着两尊巨大的青铜异兽——行什,兽首狰狞,獠牙外露,空洞的眼窝直直“望”着来路,如同沉默的守门恶煞。
“锁链、悬桥、深渊…”萧景珩的声音低沉而凝重,“这是‘锁龙’之阵,果然名不虚传。登桥如入龙口,每一步,皆是死地。”他看向苏玉衡,“玉佩共鸣,感应的是此地庞大的机关枢纽?还是…”他顿了顿,目光投向那盏孤灯的方向,“…那灯下之人?”
苏玉衡也不知道答案。深渊的呜咽无时无刻都在压迫着每个人的神经。小白狐在她肩头焦躁地转着圈,发出急促的“叽叽”声,眼睛死死盯着索桥深处翻涌的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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