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黎阳答应后,苏玉衡便将目光落在站在角落的无双身上。这个魁梧的汉子依旧低着头,巨大的身影在狭小的土屋里显得有些局促。
“无双大哥。”苏玉衡语气柔和带着真挚的敬意,“这一路走来,你的担当,你的情义,你的奉献,让我十分敬佩。你救过我们的命,在我们心中,你早已如同家人一般,就像…我敬重的叔叔一样。”
她顿了顿,“如今,我们前路凶险,云中城更是龙潭虎穴。无双大哥,你若无处可去,可愿…加入我们?我们一起去云中城,去揭开国师府的阴谋,也为那些逝去的无辜者…讨一个公道!我们,需要你!”
“家人…”无双闻言猛地抬起头,巨大的身躯微微颤抖,那双空洞了许久的眼眸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苏玉衡的身影。
“家人”这两个字,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他心中那久久紧闭的心房。百越寨的欢声笑语、族人信任的眼神、被改造时的绝望、复仇后的茫然…种种情绪汹涌而来,最终汇聚成一股滚烫的热流,冲上他的眼眶。
这个铁塔般的汉子,此刻喉头剧烈地滚动着,发出压抑的哽咽,他用力地、重重地点头,声音如同闷雷滚动,带着一种近乎宣誓的沉重。
“好!我跟你们走!我…无双…这条命,是你们救的,也是你们…给的!从今往后,你们去哪儿,我就在哪儿!”他握紧拳头,骨节发出噼啪的爆响,一股沉寂许久的力量感重新在他身上凝聚。
萧景珩看着这一幕,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王伯更是欣慰地拍了拍无双结实如岩石般的臂膀,“好样的,无双兄弟!”
第四天清晨,天色微明,薄雾尚未完全散去。苏玉衡一行五人已全部收拾妥当。简易的包裹里塞满了从村民手中换来的粗糙干粮、装满清水的皮囊和少量草药。
萧景珩换上了一身深色劲装,外罩斗篷,脸色平常,脊背挺得笔直。王伯拄着铁拐,腰刀悬在身侧。黎阳背着猎弓,眼神坚定。无双则扛着大部分辎重,魁梧的身躯如同一座移动的堡垒。
当他们踏出院门,走向村口时,却意外地发现,那位沉默寡言的老村长,此刻正拄着一根磨得油亮的枣木拐杖,静静地伫立在村口那棵歪脖子老槐树下,看着远方雾霭入了神,连身上沾满晨露都未曾注意。
晨光熹微,勾勒出他佝偻却异常稳重的身影。村民们似乎都默契地没有出现,村口只有风声拂过干枯草叶的沙沙声。
当苏玉衡等人走到近前,村长这才回过神,慢慢转身,目光默默地扫过他们每一个人,看向无双和萧景珩时停留片刻,最后定格在苏玉衡身上。
他的眼神不再是之前的麻木呆滞,反而透出一种历经沧桑、洞悉世事的深邃。
“各位。”村长的声音虽依旧平淡,但此时却像充满魔力般在每个人的耳中炸响,如同晨钟暮鼓,“前路漫漫,黄沙万里,迷途多艰。还请谨记:看清自己的内心,那是一切力量的源泉。”
这句话没头没尾,却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苏玉衡等人的心中激起层层涟漪。内心?力量?她下意识地抚上心口,隔着衣料,灵泉玉佩温润的触感传来。萧景珩的眼神也是微微一动,心口那枚阴寒的烙印似乎也随之悸动了一下。
村长说完,便不再言语,只是缓缓地、不容置疑地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可以离开了。
苏玉衡等人对着村长行了一礼,“谢村长,我等定会谨记。这段时间叨扰了,告辞。”说完,便向着远方走去,身影逐渐消失在了雾霭中。
村长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那看着他们,如同一尊古老的石像,目光穿透晨雾,久久地凝视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直到那五个身影彻底消失在通往山谷外的蜿蜒小径尽头。
风,卷起几片枯叶,打着旋儿落在老槐树下。
就在苏玉衡一行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山谷拐角,连马蹄踏起的微尘都落定之后,一直伫立在村口的村长,这才不舍地收回远眺的目光。但转瞬间,原本他脸上那丝深沉的凝望远逝,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
他没有转身,目光依旧落在苏玉衡他们消失的方向,口中却淡淡地吐出几个字,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村口。
“看了这么久,还不出来吗?国师府什么时候也学会藏头露尾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只见村口旁一处茂密、虬结的灌木阴影仿佛活了过来,一阵轻微的窸窣声响起,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滑了出来,稳稳地落在村长身前数步之遥的空地上。
来人一身玄黑色劲装,脸上戴着一张惨白面具,只露出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她周身气息收敛到了极致,几乎与周围阴影融为一体,身后背着一把长剑,剑尾呈莲花状。正是国师座下天字杀手——惊鲵!
“拜见沈老。”惊鲵微微颔首,声音透过面具传出,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仿佛只是一次寻常的问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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