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蘅的到来,像一块投入死水的石头,在沉寂的星域里激起了层层涟漪。她没有理会张子瑜的恳求,也没有立刻着手治疗,反而像巡视自己领地一般,在残破的星域内不紧不慢地踱步。目光扫过断裂的祭坛、焦黑的土地、以及众人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最后停留在张子瑜那张混杂着焦虑、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警惕的脸上。
“根基打得还行,就是经不起折腾。”她最终下了结论,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都伤成这样了,还硬撑着那点可怜的防御?散了吧,这几天不会有东西来找麻烦。”
她的话仿佛带着某种奇特的魔力,或者说,是一种基于绝对实力的判断。张子瑜犹豫片刻,还是依言缓缓撤去了维持在最外围、已然摇摇欲坠的警戒屏障。当那层微弱的光膜消散时,他明显感觉到一直紧绷的精神松弛了一丝,连带着身体的剧痛都似乎减轻了少许。
“你,”青蘅指向张子瑜,“去引动晨曦初露时,东方第一缕破开夜幕的星辉,要最纯的那一点,别掺杂任何杂气。”她又看向苏晓,“小丫头,去找些无根水,要深夜凝结在星辉草叶上的,别用普通的雪水或雨水。”最后,她的目光落在墨渊身上,“你,影子都快散了,别在这儿硬撑,去那边角落,按照你影符师传承里‘幽息归元’的法子调息,别问我怎么知道你会,照做就是。”
她的指令清晰而古怪,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众人面面相觑,最终还是选择相信这个神秘莫测的女人。张子瑜拖着伤体,艰难地调整内息,感应着天地间星辰之力的细微变化;苏晓连忙跑去收集露水;墨渊则深深地看了青蘅一眼,默默走到角落,依言开始运转那几乎被他遗忘的、源自影符师一脉的古老调息法。
青蘅自己则走到潘小婷身边,席地而坐。她解下背上那个用破布包裹的长条物事,小心翼翼地放在手边,仿佛那是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然后,她从怀里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古朴木盒,打开后,里面是数十根长短不一、粗细各异的玉针。玉针并非纯色,而是内里仿佛有氤氲的星雾在流动,散发着温润的光泽。
她没有立刻下针,而是闭上眼,手指虚按在潘小婷的腕脉上,细细感应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她的眉头时而微蹙,时而舒展,似乎在分析着那“归无”劲力的运行轨迹和顽固程度。
当张子瑜终于捕捉到那一缕转瞬即逝的破晓星辉,小心翼翼地将那一点纯粹到极致的银芒引渡过来时;当苏晓捧着收集到的、在玉碗中微微荡漾、泛着星光的无根水过来时,青蘅终于睁开了眼睛。
“开始吧。”她言简意赅。
治疗过程并非众人想象中那般光芒万丈、气势恢宏,反而显得异常安静,甚至有些……枯燥。
青蘅下针的手法快得眼花缭乱,却又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感。玉针并非胡乱刺入,而是精准地落在潘小婷伤口周围特定的窍穴和经络节点上,深浅、角度各不相同。每一针落下,针身内的星雾就会微微亮起,与潘小婷体内残存的太阴星力产生微弱的共鸣。
“渡过来,慢一点,对,就是那缕晨辉,别用你平时那种蛮力,要像春风拂过湖面……”青蘅头也不抬,一边下针,一边指点着张子瑜。张子瑜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地将那缕珍贵的破晓星辉,如同丝线般,缓缓渡向潘小婷的伤口。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当那缕纯净的星辉接触到玉针布下的阵势时,并未像之前那样被黑气迅速湮灭,反而在玉针的引导和放大下,化作无数更细微的光点,如同无数把微小的光之刻刀,开始一丝丝地剥离、消磨那顽固的黑气。
而青蘅自己,则时而用手指轻弹某根玉针的尾部,使其发出细微的震颤;时而用指尖蘸取一点苏晓收集的无根水,轻轻滴在另外几根玉针的根部。水滴顺着玉针滑落,并未打湿衣物,而是化作淡淡的雾气,融入针阵之中,带来一股清凉滋润的意蕴,护住潘小婷受损的经脉和生机,避免在清除黑气时造成二次伤害。
这个过程极其缓慢,也极其消耗心神。张子瑜必须保持绝对的精微操控,青蘅则要时刻感知针阵内能量的细微变化,及时调整。汗水渐渐浸湿了张子瑜的额发,而青蘅的额头也罕见地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但她下针的手依旧稳如磐石。
时间一点点流逝,从清晨到日上三竿。石破天已经能勉强坐起来,瞪大眼睛看着这神奇的一幕;墨渊在角落的阴影里,气息似乎凝实了一丝;苏晓则紧张地攥着衣角,连大气都不敢喘。
终于,当正午的阳光透过屏障缺口,投下炽热的光斑时,潘小婷伤口处最后一缕顽固的黑气,在破晓星辉与玉针阵势的合力作用下,发出一声轻微的“啵”声,彻底消散。那死灰色的皮肉,虽然依旧狰狞,但边缘处已然透出了一点点属于生机的淡粉色。
青蘅长长舒了一口气,手指如穿花蝴蝶般拂过,将潘小婷身上的玉针一一收回。她看起来有些疲惫,但眼神依旧清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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