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混杂着泥土的腥气,顺着破旧的柴房门缝渗入,带来刺骨的寒意。
两个杂役将那具被草席随意包裹的躯体扔在潮湿的草堆上,仿佛丢弃一件垃圾,嘴里还不干不净地咒骂着,生怕沾染上半分晦气。
他们走后,柴房重归死寂,只余下屋外“滴答”的雨声,敲打着这片被遗忘的角落。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瘦小的身影踉跄着推开虚掩的柴门。
是林嬷嬷,她提着一盏在风雨中摇曳的油灯,昏黄的光晕照亮了她苍老而焦急的脸庞。
看到草堆上那滩模糊的血肉,老妇人眼眶一热,浑浊的泪水便滚滚而下。
她扑到秦尘身边,颤抖着手,用怀里揣着的布巾,一点点为他擦拭脸上的血污与泥水。
“小少爷……我的小少爷……”林嬷嬷的声音哽咽在喉咙里,带着无尽的悲恸与绝望,“小姐临走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她托我好好照看你,可老奴没用,护不住你……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你若走了,我怎么去见地下的 小姐啊……”
悲泣声在空荡的柴房里回荡,显得格外凄凉。
话音未落,林嬷嬷擦拭的动作却猛地一顿。
她那布满老茧的手指,无意间搭在了秦尘的颈侧动脉上。
没有预想中的冰冷死寂,指腹下传来的,竟是一股沉稳而有力的搏动!
一下,两下……清晰、规律,甚至比他白天被拖走前还要强劲数倍!
这怎么可能?
林嬷嬷惊得浑身僵住,连呼吸都忘了。
她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凑近了些,将耳朵贴在秦尘的胸口。
咚!咚!咚!
强健的心跳声,如同战鼓擂动,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震得她头皮发麻。
床上的人呼吸悠长平稳,完全不像是受了那种足以致命的重创。
一股莫名的寒意从她尾椎升起,她猛地坐直身子,惊疑不定地看着那张血污下依旧平静的脸。
秦尘并未昏睡。
此刻,他的意识正沉沦在一片无尽的雷霆风暴之中。
无数破碎的记忆画面,如同狂暴的雷电,疯狂地冲击着他的神智。
他看到自己身披紫金雷袍,傲立于九天神霄之巅,弹指间,万道神雷俯首听令,众神仙佛皆要敬他三分,尊称一声“雷尊”。
他也看到,在最盛大的神劫降临之日,那个他爱入骨髓、许诺要为她摘下九天星辰的女子,含着泪对他微笑,眼中却藏着一丝他从未读懂的决绝。
而在他身后,那个与他称兄道弟、曾言要共掌雷霆的兄弟,手中凝聚了毕生修为的弑神匕,无情地刺入了他的后心。
内有至爱背叛,外有兄弟偷袭,心神大乱之下,他被卷入了神劫漩涡的中心,被亿万天雷撕碎神魂,碾灭道基,彻底形神俱灭。
画面最终定格,一边是女子凄美的笑脸,一边是兄弟狰狞的面孔。
两相结合,化作滔天恨意,如同最炽烈的雷火,疯狂焚烧着他的残魂!
“啊——!”
无声的咆哮在他识海中炸响。
“素心!天武!我秦九霄待你们如手足,如心肝,你们……竟如此对我!”
恨!恨意滔天!
不知过了多久,风暴渐渐平息,破碎的记忆缓缓融合。
属于雷尊秦九霄的霸道与不甘,与这具身躯原主秦尘的懦弱和绝望,最终合二为一。
他,秦尘,也是秦九霄!
一股前所未有的清明涌上心头。
他迅速冷静下来,开始审视如今的处境。
秦家庶子,生母早亡,毫无靠山。
天生经脉堵塞,无法凝聚真气,被断定为修行废体,在府中地位连得宠的奴仆都不如。
今日之事,起因不过是嫡子秦昊的走狗赵奎,无故挑衅,而他稍有反抗,便被秦昊亲自动手,抽了整整三十六记“裂骨鞭”,打得他皮开肉绽,只剩半口气。
至于那赵奎之死……
秦尘内视己身,立刻明白了缘由。
那并非他主动操控,而是秦九霄残存的魂魄本能护主,在极致的危机下,引动了魂魄深处烙印的两道本命祖雷——主生机与毁灭的“太乙青木雷”,以及主吞噬与霸道的“吞噬祖雷”。
两股力量联动,透过雨水导引,才侥幸轰杀了毫无防备的赵奎。
若非天降大雨,雷力传导,那一击未必能致命。
此事万万不可暴露!
一个“修行废体”能引动雷霆杀人,这消息一旦传出,他面对的将不再是欺凌,而是被当成怪物切片研究的杀身之祸!
他必须隐忍!
随着思绪流转,秦九霄前世身为炼器大宗师的经验开始发挥作用。
他敏锐地察觉到,体内正有一丝微弱却精纯无比的青色雷息,正沿着破损的经络缓缓流淌。
这正是“太乙青木雷”的气息,它不仅没有破坏这具脆弱的身体,反而在以一种极为温和的方式,缓慢修复着伤势,滋养着干涸的经脉。
他惊喜地发现,那些被断定为“先天闭塞”的经脉,在青色雷息的冲刷下,竟有了极其细微的松动迹象,尤其是奇经八脉,似乎隐隐有贯通的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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