凑够了买地的钱,狂喜过后,沈家二房陷入了一种紧张而兴奋的沉默。那笔沉甸甸的“新房基金”被周氏用油布包了又包,藏在最贴身的衣物里,她走路都下意识地捂着胸口,仿佛揣着一团火。
“他爹,”周氏压低声音,眼睛却亮得惊人,“这钱……真够了?你再去跟老刘头确认一下,别到时候有啥岔子。”
沈厚德重重地点头,脸上是前所未有的郑重:“放心,我今儿个一早再去村东头坡地那转一圈,跟老刘头碰个头,把最后的日子、时辰、地点定死喽!”
沈清辞心里也像揣了只兔子,砰砰直跳。她仔细叮嘱父亲:“爹,千万小心,避开人。就跟刘叔说,咱们一次性付清,但要他务必保密,契书得请里正爷爷做个见证,要写得明明白白。”
“哎!爹晓得!”沈厚德应着,像个即将执行秘密任务的士兵,猫着腰就出了门。
这一整天,铺子里的生意照常,但周氏和沈清辞都有些心不在焉。周氏称卤肉时差点算错钱,沈清辞包豆干时系绳子的手都有些发颤。只有沈安,还不完全明白即将发生什么,只是觉得爹娘姐姐今天格外安静,他也就乖乖地自己玩,不时偷偷看大人几眼。
傍晚,沈厚德回来了,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红光,进门就反手闩上了门。
“咋样?他爹?”周氏迫不及待地迎上去,声音压得极低。
“定了!”沈厚德喘着粗气,眼里放光,“明儿个天蒙蒙亮,村东头小河岔那棵老柳树下,一手交钱,一手交契!老刘头答应了,悄悄去请里正,绝不声张!”
“老天爷……”周氏捂着胸口,长长舒了口气,眼泪又在眼眶里打转,“总算……总算盼到这一天了。”
沈清辞悬着的心也落了一半,但另一半还提着:“里正爷爷那边……没问题吧?”
“没问题!”沈厚德肯定地说,“里正人公道,听说是咱们二房自个儿攒钱买地,挺感慨的,答应给咱们做这个见证,还答应先帮咱们保密。”
这一夜,注定无眠。周氏把那个油布包拿出来,反复摩挲,数了又数,虽然早已烂熟于心。沈厚德把明天要穿的旧衣服翻出来,拍打干净,坐在炕沿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着旱烟,不知在想什么。沈清辞也睡不着,脑子里反复推演着明天的每一个细节,生怕出一点纰漏。连沈安都似乎感受到了不寻常的气氛,躺在姐姐身边,睁着大眼睛,小声问:“姐,明天咱们要去干大事吗?”
“对,安安,”沈清辞搂紧弟弟,轻声说,“明天,爹娘和姐姐,要去给安安挣一个真正属于咱们自己的家。”
第二天,天际刚泛起鱼肚白,沈家小院的门就悄无声息地开了。沈厚德打头,周氏紧紧跟着,沈清辞牵着还睡眼惺忪的沈安,一家人像影子一样,融入了清晨的薄雾中,朝着村东头小河岔走去。
清晨的河边静悄悄的,只有鸟鸣和水流声。那棵老柳树下,里正和老刘头已经等在那里了。老刘头是个干瘦的老汉,脸上带着急于脱手的迫切。里正则是一脸严肃,但看向沈家二房时,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
没有过多的寒暄。周氏颤抖着双手,将那个浸满汗水的油布包递给沈厚德。沈厚德深吸一口气,将钱郑重地交给老刘头。老刘头仔细清点后,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从怀里掏出一张泛黄的旧地契。
里正接过地契,铺在一块平整的石头上,又拿出一张早已准备好的新契书,上面工整地写着地块位置、大小、买卖双方、钱款两清等字样。他让沈厚德和老刘头分别按了手印,自己也作为见证人签下了名字。
“厚德,周氏,”里正将墨迹吹干,把那张崭新的、写着沈厚德名字的地契递过来,声音沉稳,“这地,从今儿起,就是你们二房的了。收好喽。”
沈厚德伸出那双因常年劳作而布满老茧的大手,像接过圣物一般,接过了那张轻飘飘却又重如千钧的纸。他的手指微微颤抖,眼眶瞬间就红了。周氏的眼泪更是唰地流了下来,死死咬着嘴唇才没哭出声。沈清辞也鼻子一酸,紧紧握住了拳头。连懵懂的沈安,都感觉到爹娘姐姐的情绪,安静地靠在姐姐腿边。
“谢谢里正叔!谢谢刘叔!”沈厚德声音哽咽,深深鞠了一躬。
“好了,好了,日子会越来越好的。”里正拍拍他的肩膀,又对老刘头交代了几句保密的话,便各自散去。
回去的路上,天光已经大亮。雾气散去,阳光洒在身上。沈厚德把地契小心翼翼地折好,贴身藏在内衣口袋里,走几步就要下意识地摸一下,确认它的存在。周氏一边走一边抹眼泪,嘴角却忍不住向上翘。沈清辞牵着弟弟的手,感觉脚下的路从未如此踏实过。
“爹,地契是啥呀?能吃吗?”沈安仰着小脸,好奇地问。
沈厚德难得地哈哈大笑,一把将小儿子举过头顶:“地契啊,是比糖还甜的东西!是咱们家的根!”
回到家,关紧房门,沈厚德再次拿出地契,全家四口脑袋凑在一起,像看宝贝一样,反复看着那上面的每一个字,每一个红手印。
“沈家坳村东,河沿坡地,一分五厘……持有人,沈厚德……”周氏一个字一个字地念着,眼泪又涌了出来,“他爹,这上面……写的是你的名字啊!”
“是咱们的名字!”沈厚德声音洪亮,充满了从未有过的底气。
拥有了这块地,就像漂泊的船终于有了锚。虽然前面还有万重山——盖房的钱还遥遥无期,如何瞒过奶奶更是难题,但此刻,全家人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希望和力量。
沈清辞看着父母激动而又疲惫的面容,轻声却坚定地说:“爹,娘,地有了,家就不远了。咱们接下来,继续攒钱!攒钱盖大瓦房!”
“对!继续攒钱!”周氏和沈厚德异口同声,眼中燃烧着新的斗志。
然而,就在这充满希望的时刻,沈清辞心里却划过一丝隐忧。地契是死的,人是活的。这张纸能藏一时,能藏一世吗?动土盖房那么大的动静,怎么可能瞒得过精明的奶奶?这刚刚到手的喜悦背后,一场更大的风暴,似乎正在悄然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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