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那句拔高了声音的“提醒”,像一块巨石砸进看似平静的湖面,瞬间让热闹的宴席安静下来。所有宾客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聚焦在沈家二房几人身上。周氏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手里的筷子差点掉在桌上。沈厚德黝黑的脸膛一下子涨得通红,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连正在给客人盛汤的沈清辞,动作都顿了一下,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空气仿佛凝固了。里正和王老五对视一眼,都微微蹙眉,显然觉得王氏在此时发难,颇为不妥。赵氏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眼皮微垂,没有立刻说话,但紧绷的嘴角显示她正等着二房的反应。
这突如其来的发难,将宴席上温情脉脉的面纱彻底撕开,把最现实、最尖锐的矛盾摆在了台面上。
就在周氏和沈厚德窘迫得无地自容时,沈清辞深吸一口气,放下汤勺,脸上重新挂上从容的微笑,走到席间。她没有直接回应王氏,而是先对着主位的赵氏和各位宾客歉然一笑,声音清脆却不失恭敬:
“奶奶,里正爷爷,王爷爷,还有各位长辈,实在抱歉,扰了大家的雅兴。金宝哥的婚事是咱们沈家的大事,大伯娘时时惦记着,也是人之常情。”
她先肯定了王氏的出发点(虽然是歪的),把“刁难”变成了“关心”,给了双方一个台阶。接着,她话锋一转,目光真诚地看向赵氏:
“奶奶,爹娘和我,从未敢忘记答应您的事。正是因为记挂着要给金宝哥挣一份体面的聘礼,我们才更要努力把日子过好,把生意做大。您看,今天这温锅宴,用的都是我们自家辛苦挣来的钱,没借一文外债。这不正说明,我们有能力、也有决心,靠自己的双手,既把自家的小日子过红火,也绝不亏待了侄儿吗?”
她避开了具体的钱数和时间,而是强调了“能力”和“决心”,并把今天宴席的成功作为佐证。
说完,她又转向王氏,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坚定:“大伯娘,您放心,金宝哥是咱们沈家的长孙,他的婚事,我们做叔叔婶婶的,一定尽力。只是这‘尽力’二字,也得量力而行。我们现在刚站稳脚跟,底子薄,但路子走正了,往后只会越来越好。等我们宽裕了,不用您说,也定然会多帮衬侄儿。”
这番话,既表达了态度,也暗示了现状(底子薄),还展望了未来(往后会更好),把眼前的压力化解为对未来的承诺。
席间的气氛稍稍缓和了一些。里正捋了捋胡子,开口道:“金宝娘,厚德一家不容易,这新房盖起来,宴席也办得体面,可见是踏实过日子的。聘礼的事,关乎孩子终身,急不得,也逼不得,还得从长计议。”
王老五也帮腔:“是啊,老嫂子,厚德和周氏是实在人,答应的事不会忘。今天是个高兴日子,孩子们有心了,咱们当长辈的,得多鼓励。”
赵氏听着众人的话,又看了看桌上几乎没怎么动的那条鱼(象征着二房的用心和实力),再瞥了一眼脸色青红交加的王氏,心里有了计较。她重重放下茶杯,清了清嗓子,终于开口了,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行了!老大媳妇,聘礼的事我自有主张,用不着你在这儿敲锣打鼓地提醒!今天是老二家温锅的好日子,别搅和了大家的兴致!”
她先呵斥了王氏,定了调子,然后看向沈厚德和周氏,语气缓和了些,但依旧带着压力:“老二,周氏,你们的心意,娘知道了。金宝的聘礼,年底前,你们看着准备。多少是你们的心意,但也不能太寒酸,丢了沈家的脸面。只要你们心里有这个家,有金宝这个侄儿,娘也不会亏待你们。”
这话,等于是把聘礼的具体数额模糊化了,从“必须多少”变成了“看着准备,但不能寒酸”,给了二房一定的缓冲空间,但也留下了日后追究的余地。
沈厚德和周氏如蒙大赦,连忙起身,恭恭敬敬地应道:“儿子(媳妇)记住了!谢谢娘!”
一场风波,在沈清辞的巧妙应对和赵氏的最终拍板下,暂时平息了。宴席的气氛重新活跃起来,但经此一事,大家心里都明白,沈家二房看似迈进了新家,但肩上的担子,一点也没减轻。
宴席结束后,送走了宾客,周氏和沈厚德瘫坐在新房的堂屋里,累得几乎虚脱,但心里却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
“他爹,今天……今天多亏了阿辞啊!”周氏拉着女儿的手,后怕地说,“要不是阿辞,咱们可真下不来台了!”
沈厚德也重重叹了口气,看着女儿,眼神里充满了欣慰和依赖:“是啊,阿辞长大了,比爹娘强。”
沈清辞却没那么轻松,她看着父母疲惫的脸,轻声说:“爹,娘,今天只是过了第一关。奶奶虽然松了口,但‘看着准备,不能寒酸’这话,弹性太大了。咱们还得抓紧挣钱,聘礼的事,不能掉以轻心。”
她走到窗边,望着夜幕下自家新房的轮廓,心中清楚,搬进新家,只是漫长征程中的一个驿站。未来的路,还有更多的挑战,比如如何真正独立,如何应对可能来自大房的更多刁难,以及……那份沉甸甸的、关乎家族责任的聘礼。
新生活开始了,但考验,也才刚刚开始。只是这一次,他们有了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可以遮风挡雨的堡垒去面对一切。沈清辞握了握拳,眼神坚定。无论如何,他们一家人,会一起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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