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落在黑色巨石铺就的剑台上,发出沉闷的回响。
每靠近一步,空气中那无形的压力便沉重一分。并非灵压,而是源自神魂层面的威慑,仿佛有无数陨落于此的古老存在,正透过那截剑尖,冰冷地注视着这个胆敢靠近的后来者。
萧无涯的呼吸变得粗重,皮肤表面再次浮现出抵御外力时自动显现的灰黑纹路。体内剑胚的轰鸣已化为一种近乎痛苦的震颤,那是渴望与畏惧交织的本能反应。
他终于站在了剑台中心,与那截戮魔剑残片,仅有一步之遥。
如此近的距离,更能感受到它的不凡。漆黑的剑身并非光滑,而是布满了细微的、如同血管般的暗红色纹路,仿佛仍有粘稠的血液在其中缓慢流淌。一股若有若无的腥甜气息弥漫开来,带着令人作呕的诱惑力。它周围的空气微微扭曲,光线彻底被吞噬,形成一小片绝对的黑暗。
仅仅是注视着它,萧无涯就感到自己体内的煞气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流转,一股暴戾的杀意自心底滋生,眼前甚至开始闪现尸山血海的幻象。
他强行稳住心神,《破邪剑谱》心法运转到极致,阳佩散发出灼热的光晕,才勉强将那股堕落的冲动压了下去。
“好可怕的凶物…”他心中凛然。这还仅仅是一截残片,若是完整的戮魔剑,其凶威简直难以想象。
他伸出手,动作缓慢而坚定,朝着那截剑尖握去。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冰寒剑身的刹那——
**轰!!!**
一股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磅礴、精纯、充满了远古杀戮意志的煞气,如同沉睡了万古的凶兽骤然苏醒,顺着他的指尖,蛮横地冲入他的体内!
“呃啊——!”
萧无涯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吼,整个人如遭重击,猛地向后弓起,全身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双眼瞬间被血色充斥,视野里一片猩红!
这并非他自身温和(相对而言)的煞气,而是最本源、最原始的戮魔煞气!它带着摧毁一切、屠戮万灵的纯粹意志,要将他这具“剑胚宿主”彻底同化,变成一个只知杀戮的兵器!
剧痛!撕裂!仿佛每一寸血肉,每一条经脉,都在被这外来煞气强行碾碎、重塑!
《破邪剑谱》的金光在这股洪流面前,如同狂风中的烛火,摇摇欲坠。阳佩的光芒也被压制到了极限,裂纹似乎又多了几道。
危急关头,萧无涯猛地咬破舌尖,剧痛让他获得了一丝清明。他没有像上次那样试图去压制或排斥这股力量,而是做出了一个更为大胆,甚至堪称疯狂的决定!
他回想起《破邪剑谱》进阶篇中“化煞入剑”的终极要义——**“引煞如引水,疏胜于堵,心为堤坝,意作沟渠。”**
也想起了紫阳真人的告诫——**“力量无对错,但路更孤独。”**
更想起了自己立下的誓言——**“以煞破魔!”**
“来吧!”他在心中发出一声咆哮,放弃了所有防御,主动敞开了自身的经脉与识海!
他不是要接纳这戮魔煞气的意志,而是要…**吞噬它!炼化它!以其为燃料,点燃属于自己的煞剑之道!**
这个念头一起,他体内的剑胚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决绝,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剑啸!它不再震颤畏惧,而是如同一个贪婪的漩涡,开始疯狂地吞噬那涌入的本源煞气!
与此同时,《破邪剑谱》的心法不再是阻挡的堤坝,而是化作了锤炼的熔炉!将那狂暴的戮魔煞气卷入其中,以自身坚定的“破邪”意志为火,以阳佩的守护之力为砧,进行着凶险万分的淬炼与融合!
这是一个无比痛苦的过程。他的身体成为了两种顶尖煞气交锋的战场,经脉一次次被撕裂,又一次次在《破邪剑谱》的修复与剑胚的本能下强行愈合。他的意识在杀戮欲望与守护信念之间剧烈摇摆,如同在万丈悬崖上走钢丝。
但在这个过程中,那截戮魔剑残片似乎认可了他这种“吞噬”与“炼化”的姿态,不再仅仅是狂暴地灌输力量。一段残缺不全,却蕴含着无上玄奥的信息流,顺着那煞气的链接,缓缓流入萧无涯的识海。
那是《戮魔十三剑》第一式——**“煞影斩”** 的完整传承!
不同于之前《蜀山剑史》残卷的模糊图示,也不同于他自行临摹的残缺符文。这是最本源的法门,包含了煞气的凝聚方式、运转轨迹、爆发窍穴,以及那种斩灭一切、无影无形的“势”的凝聚之法!
萧无涯福至心灵,立刻将这段传承与《破邪剑谱》“化煞入剑”的要诀相互印证。
《破邪剑谱》教他的是驾驭煞气的“理”,是心法,是根基。
而这“煞影斩”传承,展现的是运用煞气的“术”,是杀招,是枝叶。
此刻,根与叶开始结合!
他体内那被初步炼化的、融合了自身煞气、火莲之力与一丝戮魔本源的崭新力量,开始自发地按照“煞影斩”的轨迹运转起来。
嗡——
萧无涯周身的气息陡然一变!那股原本狂暴混乱的煞气波动,瞬间变得凝练、内敛,却又透出一股令人心悸的锋锐!一道模糊的、介于虚实之间的灰黑色剑影,在他身后一闪而逝,周围的空气发出被切割的哀鸣。
成功了!
虽然只是初步领悟,距离完全掌握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他终于凭借《破邪剑谱》为根基,以自身意志为引,真正意义上,第一次完整地领悟了《戮魔十三剑》首式“煞影斩”的发力方式!
这是一种质的飞跃!
他缓缓抬起头,眼中的血色渐渐褪去,虽然疲惫不堪,浑身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般被汗水浸透,但那双眸子,却亮得惊人,仿佛有灰黑色的剑芒在其中生灭。
他看向那截依旧插在剑台上的戮魔剑残片,它此刻变得安静了许多,那冲天的凶煞之气也收敛了大半,仿佛完成了一次“交接”。
萧无涯伸出手,这一次,稳稳地握住了那冰寒刺骨的剑尖残片。
入手沉重,煞气依旧磅礴,却不再狂暴地冲击他,而是如同驯服的猛兽,蛰伏于他掌心,与他体内的力量隐隐呼应。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与这《戮魔十三剑》,与这席卷天下的风波,再也无法分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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