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黄霆舰，哪里是情场老手李晓蕊的对手。
他就像一只一步步走入精心布置陷阱的小兽，浑然不觉。李晓蕊偶尔流露的脆弱，对他“学识”的崇拜，对他生活白痴般的依赖，都精准地击中了他内心最柔软的地方。他开始真的担心她晚上回家安不安全，会记得她随口提过想吃的点心跑遍半个城市去买，会在她抱怨工作累时，笨拙地提出：“要不……别那么辛苦？我……我工资还可以……”虽然立刻被李晓蕊以“女人要经济独立”为由堵了回去，但那份心意，是真的。
他投入得悄无声息，却又实实在在。加班的时间少了，刷技术论坛的时间少了，银行卡的支出多了。他甚至开始偷偷看一些恋爱攻略（虽然看得眉头紧锁，觉得那些技巧无比浮夸做作），手机相册里不知不觉存了几张李晓蕊发来的、精修过的自拍照。那颗习惯了0和1的理工男心脏，第一次因为一个异性而产生了紊乱的、无法用逻辑分析的波动。
他懵懂地、认真地，朝着那条既定的“还债”之路，越走越深。
这一切，都被另一个人默默地看在眼里。
李芸若——她是黄霆舰的高中同学，两家住得不远，父母都相识。从情窦初开的年纪起，她的目光就悄悄追随着那个总是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背着沉重书包、眼神清澈又带着点倔强的少年。他成绩很好，尤其是数学和物理，总能轻易解出那些让她抓耳挠腮的难题。她喜欢看他解题时微蹙的眉头，喜欢看他篮球赛后汗湿的额发，喜欢看他被老师表扬时微微泛红的耳根。
她的喜欢，安静得像角落里的苔藓，不见天日，却暗自生长。她知道她家境普通，知道自己也不够耀眼，所以从未奢望过什么。能和他考上同一所大学的不同专业，偶尔在校园里碰到，能笑着打个招呼，问一句“最近好吗”，于她而言，已是莫大的欢喜。
毕业后，他们联系更少了，只是偶尔从共同朋友那里听到一点他的消息：进了不错的公司，工作很忙，还是单身。她心里便会泛起一丝淡淡的、连自己都说不清是庆幸还是酸楚的情绪。
她自己也在一家小小的文创公司做设计，日子平淡如水。她会默默关注黄霆舰几乎长草的微信朋友圈，偶尔鼓起勇气点个赞，却从不敢评论。她记得他所有的喜好，甚至在他生日那天，会偷偷买一小块他喜欢的芝士蛋糕，自己吃掉，仿佛这样就能参与他的人生。
这天周末，她回家看望父母，没想到在小区门口碰到了同样回家的黄霆舰。他看起来心情很好，脸上带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柔和的光彩，手里还提着一盒看起来就很贵的草莓。
“李芸若？好久不见。”黄霆舰主动打了招呼，笑容比平时明朗许多。
“黄霆舰？是啊，好久不见。”李芸若的心跳漏了一拍，赶紧低下头掩饰微红的脸颊，“回家看叔叔阿姨？”
“嗯。你呢？”
“我也回来看看。”
简单的寒暄后，两人并肩往小区里走。沉默有些尴尬，李芸若努力找着话题：“最近工作忙吗？”
“还好，老样子。”黄霆舰答道，顿了顿，像是忍不住分享什么好事，语气轻快了些，“就是……最近认识了一个朋友，偶尔一起出去走走，挺……挺有意思的。”
李芸若的心微微沉了一下，女性的直觉让她敏锐地捕捉到了什么。“朋友？”她轻声问，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
“嗯，一个女孩子。”黄霆舰的耳根有点红，眼神飘向远处，带着点不好意思，却又藏不住那份雀跃，“叫李晓蕊。挺……挺单纯的一个姑娘，有时候迷迷糊糊的，挺让人……担心的。”他似乎找不到更合适的词来形容，语气里却充满了自己都未察觉的宠溺和包容。
李芸若静静地听着，脸上的笑容依旧温和，藏在口袋里的手指却悄悄攥紧了。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酸涩、失落、茫然……还有一丝为他高兴的奇异情绪交织在一起。原来他喜欢的是单纯迷糊类型的女孩吗？自己是不是太过沉闷无趣了？
“那很好啊，”她听到自己的声音依旧平静温柔，甚至还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惊喜，“听起来是个很好的女孩子。你平时工作那么忙，是应该多出去走走，放松一下。”
她是真的希望他好。即使给他带来快乐的那个人不是自己。能看到他脸上出现这样鲜活的表情，她就觉得，自己的那点小心思，藏得再深一点，也没什么关系。
“是啊，”黄霆舰憨憨地笑了笑，显然没察觉到身边人复杂的心绪，“她也这么说。总说我太闷了，要带我多见见世面。”语气里甚至有点被“管教”的小小甜蜜。
李芸若笑着点了点头，没再说话。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安静地走在他身边，像一株沉默的植物，汲取着他快乐的气息，却将自己的心事深深埋进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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