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园那次短暂而狼狈的遭遇,像一盆冰水,将墨辰内心因重逢而燃起的炽热火焰浇熄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强烈的危机感。
他强撑着几乎溃散的灵体,如同受伤的野兽般逃回苏桃家中那精心布置的饲养箱内,重新盘踞成冰冷的小蛇形态。体内妖力乱窜,反噬带来的剧痛如同千万根细针在不断穿刺他的妖核,重塑不久的肉身也传来阵阵虚幻的撕裂感。他蜷缩在仿造的自然树枝上,冰冷的竖瞳在黑暗中闪烁着痛苦与不甘的光芒。
那个女人不足为惧,但她怀中的那只黑猫……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地脉之气虽然精纯,但汲取过程动静太大,容易暴露,而且上次强行汲取造成的反噬至今未愈。那个天界守界使像嗅觉灵敏的猎犬,已经循着地脉异常的线索追查得越来越紧。如今又多了那个女人和那只神秘黑猫这个巨大的变数。
他需要力量,需要更快、更隐蔽地恢复力量!他需要足够的力量来守护清月,也需要足够的力量来应对可能到来的、来自任何方向的威胁。
恢复猎杀与吞噬。
江市作为人口密集的现代都市,龙蛇混杂,除了像他这样有明确目的的大妖,自然也栖息着不少懵懂无知、或是实力低微的小妖。它们如同城市生态中的浮游生物,不起眼,但数量不少。吞噬它们的妖核与本源妖力,虽然驳杂,效率远不如地脉之气精纯,但胜在快捷、隐蔽,不易被那些高高在上的存在察觉。初期恢复的时候因为能量太弱所以曾使用过一段时间。
风险在于,频繁的猎杀会引起妖族内部的注意。但他顾不了那么多了。与暴露在守界使和那只黑猫眼皮底下相比,妖族内部的调查,他尚且有能力周旋一二。
抉择已定。
当夜幕彻底笼罩江市,冬夜的湿冷气息弥漫开来,街灯次第亮起,勾勒出城市冰冷的轮廓。大多数人类归家,享受着室内的温暖,而城市的阴影角落,另一场无声的狩猎开始了。
墨辰的本体依旧留在苏桃家的饲养箱中,维持着“墨墨”的假象。一道凝练的、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色蛇影,如同滑腻的流水,悄无声息地从窗户缝隙游弋而出,融入下方的城市光影之中。
他的目标明确——那些灵力微弱、缺乏靠山、独自在城市夹缝中求生的小妖。
这是一只依附在老城区废弃戏台梁柱上、靠吸收微薄念力修行的影妖。它实力低微,灵智初开,平日里只会模仿过往戏子的残影自娱自乐。黑色的蛇影如同死亡的绸带,骤然从梁柱阴影中射出,精准地缠绕住那团模糊的、惊慌失措的黑色能量体。影妖连一声哀鸣都未能发出,就被一股强大的吸力扯碎、吞噬,化作一丝微弱的暖流,融入墨辰的妖核。戏台上,某个残影似乎永久地黯淡了下去。
下一个是一只生活在城市下水道入口、喜欢偷窃人类零钱换取闪光小玩意儿的低等精怪。它正对着一枚偷来的硬币傻笑,黑色的蛇影已从潮湿的洞口探出,冰冷的杀意瞬间将其冻结。精怪惊恐地瞪大眼睛,下一刻便连同它心爱的硬币一起,被彻底吞噬。
……
一只栖息在公园偏僻角落槐树下、靠汲取草木微弱生机修炼的木灵。它感受到了同类的气息,还以为是朋友来访,欣喜地摇曳着微光。迎接它的,却是毫不留情的吞噬……
一夜之间,江市阴影世界里有几处微弱的生命之火悄然熄灭,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墨辰的蛇影在城市错综复杂的脉络中穿梭,冷酷而高效。每吞噬一只小妖,他都能感觉到体内妖力有微不可察的增长,反噬带来的痛苦也似乎被这掠夺而来的力量暂时压制了一分。这种力量带着原主的恐惧与绝望,驳杂而阴冷,但他甘之如饴。只要能更快地恢复,只要能守住他失而复得的珍宝,这点污秽,他愿意背负。
接下来的几夜,类似的猎杀在江市不同的阴影角落里持续上演。低等妖物失踪的频率开始以一种不正常的速度攀升。它们消失得无声无息,干净利落,仿佛被夜色本身吞噬。这种异常的变化,在普通人类和低阶修行者感知中如同微风拂过,难以察觉,但在某些存在的感知网络里,却像是平静湖面下悄然增多的漩涡。
影煞,如同这座城市阴影本身的一部分,他的感知无声地覆盖着广袤的区域,远比寒牙更加深邃和敏锐。他追寻着尊上那独一无二的本源气息,但尊上的隐匿手段高超,气息飘渺难定。
然而,近日来,他清晰地捕捉到了城市能量场中一种细微却持续的变化——那些如同星辰碎屑般散布的、微弱的小妖气息,正在接二连三地、突兀地湮灭。这种湮灭的方式带着一种干净利落的吞噬特性,并非自然消散,也非天界手段。
他的意念在绝对的冷静中运转。不是尊上的风格。尊上若需恢复,自有其手段,无需如此汲汲于这些微末之力。
那么,是另有其物在江市狩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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