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主事怎么来了?”杨三娘迎出来,手里还攥着刚配好的消食药——是给黄明远妻子的孩儿准备的。陈默抬起头,笑着把簿子递过去:“陛下让查民间良医,我记着你这儿总给贫人免费看病,特来核实。”他指了指簿子上的字,“你去年冬天救的终南山老妇,她孙儿小石头,如今能跟着药农采蒲公英了,卫州的民情禀帖里都提了。”
正说着,巷口传来细碎的脚步声。王氏抱着阿寿,脸色发白地走来,袖口沾着点风寒药渣:“杨娘子,我这咳嗽总不好,阿寿昨夜又闹了半宿,是不是食积又犯了?”张媪连忙凑过去,摸了摸阿寿的肚子:“妹子别急,杨娘子的紫苏杏仁汤最管用,我孙儿上次吐奶,喝两回就好!”
陈默见王氏怀里的阿寿攥着块米糕,糕上印着粟米纹,忽然想起卫州张阿牛的禀帖:“王娘子,卫州刚送来新粟种,磨成粉给阿寿做粥,既软和又消积,我让驿卒给你带些来?”王氏愣了愣,连忙道谢——她前些日子听张媪说“门下省有个陈主事,连农户的耕牛都记挂着”,原来就是眼前这人。
杨三娘取来陶碗,倒了碗紫苏汤递过去:“先喝这个治风寒,阿寿的食积,我给你配山楂麦芽粉,冲水喂就成。”陈默看着药庐里的暖景,在簿子上添了句:“西市崇业堂杨三娘,善治小儿疾,惠及邻里;平康坊王氏,育子需粟种,已嘱卫州驿卒送达。”
长安西市的药庐“济世堂”已开三十余载,门前的青石板被病患踩得发亮。杨三娘跪在药碾旁,正将晒干的紫苏叶细细碾碎,鬓间的木簪插着半支枯萎的木兰——这是上月黄掌柜送她的,说比金钗更衬她素净的面庞。
“三娘,这味药该换赤芍了。”榻上的黄崇业咳嗽着支起身子,骨瘦如柴的手撑着锦被,腰间的玉牌随着喘息轻晃。他原是西市有名的粟米行东家,三年前染了肺痨,便将生意托付给族侄黄明远,自己搬到药庐养病。
杨三娘忙放下药碾,取过青瓷碗:“黄郎且歇着,赤芍早备好了。”她舀了勺药汁吹凉,指尖触到黄崇业滚烫的额头,心里暗叹——自他病重,黄家族人再没来过,唯有她每日煎药喂饭,夜里还要替他捶背止咳。
戌时三刻,药庐烛火摇曳。黄崇业突然抓住杨三娘的手,从枕下摸出个锦囊:“三娘,这是西市柜坊的银铤凭证,共八百两。我若去了,你拿它改嫁也好,开间小药铺也罢,总好过……”话未说完,一阵剧烈咳嗽震得他蜷缩成团,锦被上溅了几点血沫。
杨三娘慌忙抱住他,泪水滴在他苍白的脸上:“黄郎别说胡话,等开春病好了,咱们去终南山静养。”她握紧锦囊,指腹摩挲着上面的“永昌”印戳——这是黄崇业二十年前攒下的家底,此前从未对她提过。
三日后,黄崇业病逝。杨三娘遵照他的遗愿,将棺木停在药庐后院,并未通知黄氏族人。待头七过后,她换了身素色襦裙,揣着锦囊往西市柜坊走去。坊门守卫见她是熟面孔,笑着放行:“杨娘子可是来取黄东家的银铤?他上月还说要给你添副金镯子呢。”
柜坊内,管事接过凭证,却皱起眉头:“杨娘子,这凭证虽真,可黄东家名下产业皆由族侄黄明远接管,按《唐律》,户绝之家财产须先问近亲。您既非正妻,又无子嗣……”
话音未落,门外突然传来喧哗。黄明远带着十几个族人闯进来,腰间横刀的鞘上嵌着黄崇业生前所赠的和田玉。他一把夺过凭证,冷笑道:“好个贱妾!竟敢私吞叔父财产?来人,把她押回祠堂!”
杨三娘被推搡着塞进马车,瞥见街边卖胡饼的王二正探头张望——他是黄崇业的老邻居,定能为她作证。可未等她开口,黄明远已扬鞭策马,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响,像极了黄崇业临终前的喘息。
黄氏祠堂内,族长黄伯庸拍着案几怒道:“我黄家世代经商,岂容外姓人染指家财!三娘,你若交出银铤,念在你服侍崇业一场,可留你在药庐终老。否则……”他指了指廊下的刑具,铜锁泛着森冷的光。
杨三娘攥紧衣袖里的锦囊,指甲几乎掐进肉里:“族长明鉴,这银铤是黄郎亲手所赠,西市柜坊、药庐伙计皆可作证!”她望向站在一旁的黄明远,见他腰间玉牌正是黄崇业病榻前解下的,心下更凉了几分。
僵持间,忽闻祠堂外传来马蹄声。京兆府户曹参军李敬业带着两名衙役闯入,腰间鱼符在烛火下泛着红光:“黄氏族人听令!有人状告你们私扣民女、强占财产,随本官回府听审!”
公堂上,杨三娘呈上银铤凭证,又唤来王二和药庐伙计作证。李敬业翻阅《唐律疏议》,沉声道:“《丧葬令》有载:‘亡人在日有遗嘱处分,证验分明者,不用此令。’黄崇业既立有凭证,且有证人佐证,杨三娘当得此银铤。”
黄明远“扑通”跪下,连连叩首:“大人明察!叔父病重时神志不清,这凭证定是被妖女蛊惑所写!”他从怀中掏出一份契约,“这是叔父临终前三月所立,产业皆由我继承,有族中三位长辈作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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