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馆的朱门在身后合拢,将北漠风沙与阿古拉未尽的话语彻底隔绝。赫连桀端坐于回府的马车内,指尖在膝上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繁复的银线刺绣,那冰凉的触感让他纷乱的思绪稍定。
阿古拉那句破碎的“王庭有变,大祭司他……”,如同投入冰湖的石子,在他心湖深处激起圈圈冰冷的、不断扩散的涟漪。大祭司……那位在他离宫前夜,曾以枯槁之手按住他肩头,目光浑浊却锐利地告诫他“慎饮他人之水,慎踏未明之冰”的老人,究竟发生了什么?这变故,与狼牙石的“失窃”,与他被送至凤栖为质,又有何关联?
马车并未驶向冰心堂,而是转向王府深处一片幽静的梅林。林深处有暖阁,名曰“暗香”,是凌玄霜偶尔休憩、亦是某些隐秘会晤的场所。
阁内暖融,地龙烧得空气微微氤氲,与外间的冰天雪地判若两季。凌玄霜未着正装,只披了件素白暗纹锦袍,墨发松松绾着,正俯身于一张紫檀长案前,指尖抚过摊开的一卷古老皮卷。皮卷色泽暗黄,边缘破损,上面绘制的并非文字,而是一些扭曲的、仿佛星辰轨迹又似血脉脉络的奇异图案,隐隐散发着与阴阳石同源的、古老而晦涩的气息。
听到脚步声,她未抬头,只淡淡道:“回来了。”
赫连桀立于门边,并未立刻上前,目光扫过那卷皮卷,心头微凛。他能感觉到,怀中那对一直沉寂的阴阳石,在靠近这皮卷时,竟传来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共鸣。
“使团已安顿妥当。”他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
凌玄霜这才抬眸,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一瞬,似在审视,又似在评估。她放下皮卷,指尖点了点案上另一侧放着的一枚玉简:“看看这个。”
赫连桀上前,拿起玉简。玉质温润,触手却有一股阴寒之意直透骨髓。他将一丝微不可察的意念探入——
并非文字信息,而是一段模糊的、仿佛来自遥远过去的影像碎片:
无尽的血色荒原上,狼群与冰凰的虚影惨烈搏杀,天空碎裂,大地崩陷……一个模糊的身影手持一枚散发着混沌光芒的石头,立于尸山血海之巅,脚下是臣服的巨狼与折翼的冰凰……最后,是无数闪烁着各色光芒的符文,如同锁链般缠绕上一座巨大的、若隐若现的门户,将其强行封闭……
影像戛然而止。
赫连桀放下玉简,深碧的眼眸看向凌玄霜:“这是何意?”
“古老的盟约,或者说……禁忌的封印。”凌玄霜走到窗边,望着窗外被积雪压弯的梅枝,声音带着一种悠远的冷意,“北漠与凤栖,狼与凰,并非天生的死敌。在更久远的年代,我们曾共同守护着某个秘密,亦共同……封印了某种超出掌控的力量。”
她转过身,目光锐利如刀,直刺赫连桀:“而你和这些石头,就是钥匙。”
赫连桀心念电转,阿古拉的话,父汗的嘱托,狼牙石的“失窃”,祭典上冰凰意志的选择,以及这玉简中的影像……无数线索在他脑中疯狂串联。
“所以,大祭司的变故,是因为他反对……重启这封印?”他试探着问道。
凌玄霜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反对?不,他是想独占这力量。可惜……他低估了封印的反噬,也高估了自己。”她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北漠王庭如今已陷入内乱,你那几位兄长,正为了汗位和这‘遗产’,争得你死我活。”
赫连桀心脏猛地一沉!内乱!父汗他……
“放心,你父汗暂时无恙。”凌玄霜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他还需要稳住局面,至少……在你这把‘钥匙’彻底发挥作用之前。”
她踱步回到案前,指尖拂过那古老的皮卷:“祭典只是开始,勉强唤醒了圣祖一丝沉寂的意志。但要真正打开那道门,需要更完整的‘钥匙’,以及……特定的时机。”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赫连桀身上,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审视:“你需要更快地适应并掌控你体内的力量,完成真正的融合。否则,下次开启封印时,被献祭的,就不只是外人了。”
赫连桀站在原地,袖中的手指缓缓收拢。他感觉到,自己正站在一个巨大旋涡的中心,北漠的内乱,凤栖的野心,古老封印的秘密,还有那始终隐藏在暗处的“饲主”……所有的一切,都如同无形的丝线,缠绕在他身上,将他推向一个未知而危险的未来。
他不再是棋子,而是关键。但这关键,同样意味着,他随时可能被任何一方……舍弃或摧毁。
“我明白了。”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我会如您所愿,尽快……掌控这力量。”
凌玄霜看着他眼中那沉淀下来的、冰冷的决绝,微微颔首:“很好。三日后宫中夜宴,你随本王同往。届时……或许会有‘惊喜’。”
她意味深长地说完,便不再看他,重新将注意力投向那卷古老的皮卷。
赫连桀躬身一礼,无声地退出了暖阁。
梅林的寒气扑面而来,让他精神一振。他抬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深碧的眼底,冰凰的印记仿佛感受到了什么,微微灼热。
暗流汹涌,已蚀入心脏。
他不再迷茫,也不再仅仅为了生存而挣扎。
他要活下去,要掌控力量,更要……看清这盘棋的所有棋手,然后,掀翻这棋盘!
指尖,一缕灰蒙的气息悄然流转,带着寂灭与新生的双重气息。
宫中夜宴么?
他倒要看看,等待他的,究竟是怎样的“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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