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服加身的第三日,暖翠阁西厢已冷得如同冰窟。赫连桀盘坐于厚毡,眉心的冰凰图腾在额饰下隐隐发烫,与周遭寒意形成诡异的共鸣。体内混沌冰旋缓慢运转,将侵入的寒气化为精纯能量,那灰蒙气息如蛰伏的毒蛇,盘踞在重塑的经脉中。
“吱嘎——”
门被推开,卷进的却不是风雪,而是秦姑姑那张万年不变的刻板面孔。她身后跟着两名低眉顺眼的侍女,手中捧着的并非膳食,而是一个紫檀木托盘,上面覆盖着明黄锦缎。
“赫连侍君,”秦姑姑声音如同冰碴摩擦,“王爷有令,苏侍君既已故去,其生前所用之物,按制需由府中侍君承接,以续其‘福泽’。”她刻意加重了“福泽”二字,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
锦缎掀开,露出的并非金银珠宝,而是一套叠放整齐的月白常服,一管青玉笔,以及……一枚用银链系着、沾染着暗褐色污渍的碎玉——正是苏墨珩紧握在手中赴死的那块秋水玉璧残片!
赫连桀的呼吸骤然一窒!深碧的瞳孔缩成针尖!
凌玄霜!她竟将苏墨珩的遗物,尤其是这枚浸透了绝望与死亡的碎玉,当作“福泽”赏赐给他?!这已不是折辱,而是将血淋淋的伤口撕开,再撒上一把盐!是要他日日对着这碎玉,时刻铭记苏墨珩的下场,警示他自己岌岌可危的处境!
一股暴戾的杀意混合着冰冷的屈辱,瞬间冲上头顶!他周身灰蒙气息不受控制地溢散,地面以他为中心,凝结出一圈诡异的、仿佛连光线都能吞噬的灰白色薄霜!
秦姑姑眼中闪过一丝惊惧,下意识后退半步,却又强自镇定道:“赫连侍君,这是王爷的恩典,还不谢恩?”
赫连桀死死盯着那枚碎玉,仿佛能看到苏墨珩临终前那双失去神采的眼眸。他缓缓抬起头,目光如淬毒的冰棱,射向秦姑姑:“若我……不接呢?”
秦姑姑脸色一沉:“王爷说了,苏侍君福薄,承受不住正君之位。赫连侍君既同为侍君,当知其位不易,更应……珍惜王爷赏赐。”她意有所指,语气带着威胁,“还是说,侍君也想尝尝……‘玉碎’的滋味?”
最后几个字,如同重锤,狠狠砸在赫连桀心上。
他闭上眼,脑海中是苏墨珩伏案的尸身,是凌玄霜冰冷审视的目光,是北漠王庭可能的内乱,是自身这具被强行改造、充满不确定的身体……
没有退路。
从来都没有。
他再睁开眼时,眼底所有翻腾的情绪已被强行压下,只剩一片死寂的冰原。
他伸出手,指尖因极力克制而微微颤抖,却稳稳地,先拿起了那枚带着污渍的碎玉。冰冷的玉石触感,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顺着指尖直透灵魂,让他体内的混沌冰旋都为之微微一滞。
然后,是那套月白常服,那管青玉笔。
他将这些东西紧紧抱在怀里,如同抱着千斤重担,又像是抱着冰冷的荆棘。
“……臣侍,”他垂下头,声音嘶哑破碎,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碾磨出来,“谢……王爷……恩典。”
秦姑姑看着他这副隐忍到极致、仿佛下一刻就会碎裂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的冷光,这才带着侍女转身离去。
房门再次合拢。
赫连桀依旧保持着垂首躬身的姿势,许久未动。怀中的遗物冰冷刺骨,那枚碎玉更是如同烙铁,烫得他心脏抽搐。
他缓缓直起身,走到窗边。窗外,是被素雪覆盖的、死寂的庭院。
他低头,看着怀中苏墨珩的遗物,特别是那枚碎玉。
(苏墨珩,你看到了吗?这便是我们……侍君的‘福泽’。)
他扯了扯嘴角,想笑,却只牵动了脸上僵硬的肌肉。
体内灰蒙的气息再次躁动,这一次,他没有压制。
他拿起那枚碎玉,紧紧攥在手心。冰冷的玉石边缘几乎要割破他的皮肤,那灰蒙的气息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悄然缠绕而上,开始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侵蚀那坚硬的玉质。
没有立刻将其化为齑粉,而是如同最残忍的凌迟,缓慢地磨灭着其上可能残留的、属于苏墨珩的最后一丝气息与痕迹。
他在用这种方式,回应凌玄霜的“恩典”,也在用这种方式,斩断自己内心最后一点无用的软弱与彷徨。
碎玉在他掌心发出极其细微的、仿佛哀鸣般的摩擦声。
赫连桀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纷飞的大雪,深碧的眼底,那冰凰的印记在额饰下幽幽闪烁,与掌心那被灰气缠绕、正逐渐失去光泽的碎玉,形成一种诡异而残酷的呼应。
遗物折刃,心已成冰。
这身素服,这怀遗物,便是凌玄霜为他戴上的、最沉重的枷锁。
而他,会将这枷锁,连同那枚正在被侵蚀的碎玉,一同炼入自己的骨血之中。
直到这枷锁,再也锁不住他那已然与毁灭同源的力量。
直到这碎玉,与他一同……浴火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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