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景却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异常沉凝,穿透了周围的嘈杂,清晰地撞入她的耳膜。
沐兮即将没入人流的背影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像是被无形的线拉扯住。但她没有回头,仿佛那一声呼唤只是错觉。
何景的目光死死锁住她比往日更加单薄脆弱的背影,仿佛要用目光为她筑起一道抵挡一切风雨的墙。
他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千言万语在胸中翻腾冲撞,最终却只压缩成一句极低、却沉重如誓言的话:
“万事小心。”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种几乎要破体而出的滚烫决心,“刀山火海,何景都在。”
这不再仅仅是一句恪尽职守的承诺。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腑中碾磨而出,浸满了无法言说的情感、无望的守护和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
它在此刻听来,蕴含着远超从前的、令人心惊的分量。
沐兮的肩膀微微绷紧,像是被这句话烫伤。她没有回应,甚至没有停顿,只是更快地低下头,像一尾受惊的鱼,迅速隐没在涌动的人潮之中,消失不见。
何景站在原地,粗糙的手掌紧紧攥着那个还残留着她一丝冰冷体温的烟壳,仿佛攥着她交付的性命与信任,也攥着自己那颗沸腾不息、无处安放的心。
他知道前方的路更加危险。周复明经此一役必然如同受惊的毒蛇,盘踞更深,戒备更严。
而日本人,岩井公馆,更是龙潭虎穴。但此刻,他心中没有半分恐惧,只有一种近乎疯狂的、焚心蚀骨的决心。
他不再仅仅是为了帮她完成复仇大业。
更是为了,能再次看到那双清冷眼眸深处,不再被泪水与绝望浸透。
更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正大光明地、而非只能在暗夜崩溃之时,才敢将她紧紧护在身后,替她挡下所有明枪暗箭。
这份汹涌而沉默的情感,如同在地底疯狂运行的地火,寂静无声,却炽烈无比。
它将成为他未来所有行动中,最强大、也最危险的动力源泉,推动着他,也灼烧着他,一路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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