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传来了人声,很多人正焦急地跑来。
它感受到了人群聚集带来的、让它本能恐惧的庞大“生气”和混乱的、炙热的情绪波动。
它太虚弱了,无法对抗。
它只能用尽最后的力量,卷起那缕被黄泥包裹保护的脆弱生魂,如同受伤的野兽叼着幼崽,跌跌撞撞、无声无息地逃回了上游它唯一的“家”。
那座破败的寺庙。
从此,它日夜守在这破庙里。
用自己残存、不断消散的鬼气,小心翼翼地滋养着那缕脆弱的生魂,不让它彻底消散。
它不懂怎么归还,它只知道要保护。
香灰黄泥的躯体在融化,它只剩下那点由纯粹“守护”执念支撑的残魂,以及……它潜意识里模仿自己最初形态、用庙旁黄泥胡乱堆塑起来的这个丑陋泥像作为暂时的“容器”。
它的力量在枯竭,但它依旧日复一日地“诵经”,如同过去无数个岁月一样,守护着这方寸之地,守护着……它从水鬼爪下抢回来的那缕残魂。
然后,它‘看’到了一个鬼气浓郁如血,阴寒森森的‘人’,穿着破烂的衣服,冲进了自己的‘家’…
画面到此戛然而止。
陆离猛地睁开眼睛,浑身冷汗淋漓,胸口剧烈起伏。
我怎么在别人眼里是这般恐怖的模样?
他看着眼前那不断融化、扭曲嘶吼、却依旧死死护住身前某片虚空的丑陋黄泥鬼佛,眼神彻底变了。
那是一抹复杂的眼光,包含了难以言喻的震撼和钦佩。
它不懂佛法,却行了大慈悲。
它自身难保,救渡了落水人。
它无声诵经,守的是一缕魂。
陆离深吸一口气,那刺骨的阴寒似乎也不再那么难以忍受。
他对着那挣扎嘶吼的鬼佛,缓缓地、无比郑重地拱了拱手,声音低沉却清晰地穿透了阴风的呼啸:
“我明白了……辛苦你了。剩下的,我来解决。”
当陆离那声郑重的声音在死寂的庙宇中回荡时,那由香灰诞生、执念凝聚、用黄泥重塑己身的懵懂灵体,仿佛真的听懂了。
它那不断融化流淌、发出无声嘶吼的扭曲“佛头”,停止了挣扎。
模糊不清的五官似乎努力地“凝聚”了一下,那双由驳杂鬼气勾勒出的、浑浊不堪的“眼睛”,艰难地、缓缓地转向陆离。
没有言语,也不需要言语。
一种纯粹到极致的、带着无尽疲惫却又无比释然的询问,如同最澄澈的溪流,直接流淌进陆离的意识深处。
那目光穿越了丑陋泥塑的阻隔,穿越了驳杂鬼气的阴森,带着一种初生婴儿般的纯净疑惑,直直地烙印在陆离的灵魂上:
我……是佛吗?
它在问。
用自己即将彻底消散的执念,发出最后、也是最深沉的叩问已心。
陆离的心揪了一下,无言的感觉瞬间弥漫开来,几乎让他窒息。
他灰色的瞳孔,倒映着眼前这尊他见过的,最“丑陋”、最“扭曲”的“佛像”。
那不成形状、流淌着泥浆的佛身,那鬼气森森、五官模糊甚至狰狞的佛头。
它残破躯体的最深处,被小心翼翼呵护着、用最后残存鬼气滋养着的那一缕微弱纯净的淡白三魂…
它的“佛身”残破不堪,它的力量油尽灯枯,它的存在即将化为虚无。
然而,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它的“目光”,它的“姿态”,它的全部意志,依旧死死地、温柔地守护着那缕不属于它的残魂。
佛是什么?是金身宝相?是梵音缭绕?是万民供奉?陆离的目光,穿透了丑陋的黄泥,穿透了森然的鬼气…
一股难以言喻的洪流冲击着陆离的心防。
他穿着洗得发灰、八卦图都快磨没了的破烂道袍,站在阴森破败的鬼庙之中,面对着这尊由鬼气和黄泥构成的“佛像”。
他缓缓地、深深地垂下了头。
双手合十,置于胸前。
一个无比标准、无比郑重的佛教礼敬手势。
他闭上那双能窥见阴阳的灰色眼眸,清朗而低沉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肃穆与虔诚,在这阴寒的破庙中清晰响起:
“阿弥陀佛。”
然后,他抬起头,直视着那询问的目光,眼神澄澈如洗,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给出了答案:
“你,已经是了。”
轰!
仿佛一道无声的惊雷在黄泥鬼佛的核心炸响,又仿佛一道温暖的、迟来的佛光终于穿透了它意识深处无尽的迷茫。
那扭曲丑陋的泥塑脸上,所有的痛苦、狰狞、挣扎瞬间凝固,继而如同春阳融雪般,缓缓化开。
一种难以形容的、纯粹的、大解脱般的释然,取代了一切。
它那融化流淌的黄泥躯体,停止了蠕动。
它用最后一点凝聚的力量,极其轻柔地、如同母亲推送襁褓般,将一直守护在它核心深处的那缕纯净三魂光团,缓缓地、稳稳地推向了陆离。
陆离立刻会意,毫不犹豫地解开破烂道袍的前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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