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叶打着旋儿,一片枯槁的蝶,扑簌簌地粘在艾文的裤脚上。搬家公司的货车喷出一股浑浊的尾气,吭哧吭哧地驶离了阳光小区。艾文弯腰,手指捻起那片叶子,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入口处公告栏玻璃下压着的一张纸吸引过去。纸张泛黄卷边,边缘被雨水浸染过,呈现一种病态的褐色。《晾衣守则》,印刷体的黑字,像一行行冰冷的符咒。他的视线滑到最后一条:“十、衣物请及时收取,避免长时间暴晒或淋雨。”就在这规规矩矩的句号后面,有人用红笔,一种暗沉得近乎发黑的红,歪歪扭扭地添了一行小字:
“3栋的绳会吃人”。
每一个字都像用尽了力气刻上去,带着一股深入骨髓的怨毒。
艾文的心跳漏了一拍。他下意识地抬头,望向那栋灰扑扑的三层小楼。三楼,一个锈迹斑斑的防盗网后面,一件蓝格子衬衫被风撕扯着,一下,又一下,猛烈地撞击在铁条上。
“哐当……哐当……”声音空洞又固执,敲打着这暮色渐沉的傍晚。
他盯着那晃动的衬衫,默默数着撞击的次数。一、二、三……六、七。
就在第七声沉闷的撞击之后,那件蓝格子衬衫猛地一滑,像断了线的风筝,又像折翼的鸟,直直地坠了下去。它落进了楼底那片茂密的冬青丛里,深绿色的枝叶贪婪地吞没了它。
艾文的目光死死锁住那片冬青丛。深绿,浓得化不开的深绿。一种强烈的、令人作呕的熟悉感猛地攫住了他——故乡那处早已废弃的旧公寓楼后,那片小小的、被称为“公寓墓地”的荒土,也是这种颜色。他记得那里潮湿的泥土,深绿之下,总在雨后渗出一种粘稠的、暗红色的液体,带着铁锈和腐烂混合的腥气。
“302的新住户?”
一个突兀的女声在身边响起。艾文悚然一惊,猛地转头。值班室的小窗口里,探出一张女人的脸,皮肤松弛,眼袋浮肿,像被生活的重担压垮了。她系着一条褪色的花围裙,手里端着一个沉甸甸的塑料盆。一股浓烈刺鼻的白醋味扑面而来,熏得艾文鼻腔发酸。
女人正拿着一个旧水瓢,舀起盆里的白醋,慢条斯理地往挂在窗边铁丝上的一排晾衣夹浇去。清亮的醋液淋在那些绿色的塑料夹子上,发出细碎而持续的“滋滋”声,如同某种微弱的活物在灼烧。艾文的瞳孔骤然收缩——就在其中一个夹子的夹片上,他清晰地看到两排细密、尖锐的牙印,深深地嵌在塑料里。随着醋液的冲刷,那牙印的边缘竟像活物般微微蠕动,颜色一点点淡去,仿佛在痛苦地消融。
女人浇完最后一个夹子,随意地把水瓢丢回盆里,发出“哐啷”一声。她抓起窗台上的一串钥匙,从窗口递了出来,钥匙碰撞,发出单调的金属声响。“喏,你的钥匙。”
艾文伸手去接,指尖不可避免地碰到了女人的手。她的皮肤粗糙冰冷,像一块浸过水的砂纸。就在这短暂的接触中,艾文的目光扫过她的手指——在那黑黄的指甲缝里,赫然嵌着几缕细细的、鲜艳的红色布条,像是被强行塞进去的,突兀得刺眼。
“规则,”女人突然压低了声音,那浮肿的眼袋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更加阴沉,围裙上那几朵原本该是明黄色的向日葵,此刻也扭曲成了几团皱巴巴的、近似凝固血块的颜色,“贴公告栏上的,看了没?”她的声音又低又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警告,“尤其!千万别碰3栋的晾衣绳!记住了!上周四栋的老刘……”她的话音戛然而止,眼神飞快地瞟了一眼3栋的方向,仿佛那里盘踞着什么无形的恐怖,让她连名字都不敢提完。
“哐当!”
又是一声沉闷的撞击!比刚才那声更响,更急。艾文和女人同时抬头望去。只见三楼那根绷紧的晾衣绳剧烈地弹跳了一下,一件红得刺目的东西飘落下来。是一条雪纺料子的红色连衣裙,裙摆像一朵诡异的花,在深绿色的冬青丛中骤然绽开。夕阳的余晖给它镶上了一圈不祥的金边。更令人心惊的是,那轻盈的雪纺衬里上,浸染着一大片深黑色的污渍,正顺着冬青的叶片往下滴落。
嗒…嗒…嗒…
黑色的液体砸在灰白的水泥地面上,洇开,蜿蜒,如同一条条正在爬行的小蛇。艾文的呼吸猛地一窒,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在那红裙子的领口处,一枚小小的、黄铜色的铃铛,正静静地别在那里。
那铃铛的形状,那黄铜的光泽,与他刚刚拿到的那串钥匙上系着的那个,一模一样!管理员女人给他的钥匙链上,也挂着一个这样的铜铃铛!一股寒意瞬间从尾椎骨窜上头顶。
“别看了!”女人厉声喝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猛地从值班室的小门里冲出来,一把抓住艾文的手臂,不由分说地将他往3栋的单元门方向拽。她的力气大得惊人,指甲几乎要嵌进艾文的皮肉里。另一只手里端着的白醋盆剧烈地晃荡着,几滴醋液溅了出来,甩在艾文的手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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