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来的人也变成了‘名字’!”我拽起阿砚就往岛外跑,船钉在身后紧追不舍,“敲够七声,她就能把我们的名字刻上去!”
“咚。”第五声。
跑出没几步,我的脚踝突然被船板勾住,低头一看,是块写着“妻”字的碎木板,正往我肉里钻。女人的声音在耳边响:“留下吧,帮我刻名字,就不孤单了。”
“她在吸执念!”阿砚一刀劈断木板,木板溅出的水花里,竟浮出张人脸,是个年轻渔民,满脸哀求。阿砚掏出随身携带的罗盘,那是他爷爷传的,据说能定心神。罗盘指针疯狂转动,发出“嗡嗡”的轻响,船钉和木板突然停住了。
“这是‘定魂盘’!”女人的声音里透着惊恐,“你们怎么会有这东西?”
“我爷爷是江神祭司,这盘能镇水祟。”阿砚举着罗盘往前冲,罗盘的金光逼得女人连连后退,她身上的水纹越来越淡,“执念不是锁!是念想的根!货郎的哭是爱,你的守是念,都该自由!”
“咚。”第六声。
金光里,女人的身影渐渐清晰,不再是半透明的水影,而是三十年前的模样:梳着麻花辫,穿着蓝布衫,眼里含着泪,却没有了黑洞。她望着远处江面,那里正漂来艘破船——船上站着个穿粗布褂的男人,模糊的身影朝她挥手。
“他……他来了?”女人喃喃着,脚终于落在船板上,发出“咚”的轻响。
“咚。”第七声。
这一声不是敲出来的,是她落在船板上的声音。
船骸不再晃动,船钉缩回木板里,主桅杆上的船板开始发光,那些名字像萤火虫似的飘起来,顺着水流往江上游去。女人笑着走向那艘破船,男人在船头伸出手,两人的身影在船头重合时,船突然变得崭新,帆上写着“归”字,顺着江水漂向远方。
岛心的船板上,只剩下两个新鲜的刻痕:“等”与“归”。
我们连夜离开无岸岛,老艄公在码头等着,说他从没见过有人能活着从岛里出来。回程的江面上,月光格外清亮,水里漂着无数光点,阿砚说那是被解开的念想,正往家的方向去。
后来听说,那货郎不再去岛外哭了,他说梦见儿子穿着新棉袄,在一艘大船上朝他笑;而无岸岛的船骸,开始慢慢沉入江底,露出底下的黑土——有渔民说,春天时,那里长出了第一丛芦苇,在风里摇摇晃晃,像在说“再见”。
我把这段经历写进札记时,窗外的江风正吹过船帆,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像谁在远处敲着船板,却不再是催命的鼓点,而是温柔的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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