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黄的纸页上,周铁柱的手指停在2013年4月5日那栏。
“无审批断电”的字样被红笔圈了又圈,时间从凌晨两点到五点——正是林正德账本上那笔“紧急抢险物资采购”的时间。
“我爸说,那晚有人开着货车进了工地,车灯都没开。”他的声音发颤,“现在我知道了,他们是在换钢筋。”
老陈拍了拍他的手背:“拿去吧,我这把老骨头不怕了。”周铁柱把本子塞进怀里,出门时撞翻了墙角的扫帚。
他弯腰去捡,瞥见扫帚底下压着半张照片——是二十年前的供电所合影,他爸站在最边上,旁边是穿蓝衬衫的林正德。
上午十时零九分,镇中学旧图书室的临时调查点,林晚秋的笔记本上铺满了资料。
林小妹刚送来的运输日志残页上,“鸿达中转”的车号与陆承宇提供的GPS调包记录完全吻合。
她把账本复印件往桌上一按,墨水在“林正德”三个字上晕开,像朵血色的花。
“原来不是套取资金。”她对着窗外的梧桐树喃喃自语,风掀起她额前的碎发,“是吴天明用我爸的签名做幌子,把钱转进空壳公司,再买劣质建材用在安置楼——这样既能吞掉差价,又能让项目出问题,逼承建商就范。”
林小妹蹲在她脚边整理资料,突然抽了抽鼻子:“姐,你看这个。”她举起一张泛黄的收据,“我在爸的工具箱里找到的,是2013年4月3日买锁的发票,锁芯型号和档案室那把老柜锁一样。”
林晚秋的呼吸停滞了。
她抓起父亲的钢笔——那支他用了二十年的英雄牌钢笔,笔帽内侧刻着“清慎勤”三个字。
笔尖触到笔记本的瞬间,她忽然想起昨夜在病房里翻到的日记:“4月2日,现金支取十万,吴主任说要应急。可财务流程里查不到这笔钱,我留了底账。如果我出事,晚秋,记住,锁在档案柜第三层的,是光。”
“他不是没守住钱。”她写下这句话时,眼泪砸在纸上,晕开一片模糊的墨,“他是用自己的命,拖住了这笔赃款流向更多工程的脚步。”
中午十二点二十分,镇党委书记办公室的百叶窗拉得严严实实。
吴天明捏着秘书递来的监控截图,照片里林晚秋抱着档案盒的身影被放大,连她发梢的水珠都清晰可见。
“封锁全镇出口,重点查带着纸质文件的人。”他把截图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时,手机在桌上震动起来。
匿名短信只有一行字:“你欠老周一条命,也欠林镇长一个清白。今晚八点,老采石场见。”他盯着“老采石场”三个字,喉结动了动——那是北山废弃的采石场,十年前林正德就是在那里“失足”坠崖的。
抽屉被拉开的声音很轻,他的手指抚过枪柄上的刻痕,那是当年和林正德喝酒时划的。
“有些人,死了十年也不该再开口。”他对着窗外的阳光说,声音轻得像句叹息。
傍晚六点四十七分的北山,风卷着碎石子打在废弃的矿石传送带上。
林晚秋站在采石场入口,手里攥着从父亲日记里撕下来的半页纸,上面用红笔写着:“如果我死了,去老采石场找第三块界碑。”暮色里,她看见远处有个模糊的身影正往深处走,手里的东西闪了一下——像是金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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