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承宇盯着她一瘸一拐走向山庄的背影,突然想起二十年前那个暴雨夜。
有个穿胶鞋的男人举着竹伞冲进雨幕,说“我去去就回”;二十年后,有个跛脚的女人攥着半枚芯片走进雾里,说“我替他走完剩下的路”。
他摸出手机,按下刘队的快速拨号键:“调特警队封锁后山,周慕云要跑。”
山庄顶楼的观景台飘着雨雾。
周慕云的手机在掌心震得发烫,境外联系人的语音一条接一条:“东西没收到,你知道后果。”“别耍花样,我们在你手表里装了定位。”
他扯掉手表砸在地上,玻璃碎片溅到脚边。
十年前他把林正德推下悬崖时,也是这样的雾天;五年前他买通村医伪造赵婶的“突发心梗”,还是这样的雾天。
可他没想到,那个总板着脸查账的林镇长,竟会把证据藏在一把破伞里;更没想到,他疼了三年的“准儿媳”,会举着纪委的工作证站在他面前。
“周叔。”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周慕云缓缓转身,看见林晚秋扶着栏杆站在雾里,右腿的纱布被露水浸得透湿,却挺得像根标枪。
“晚秋?”他挤出个笑,“你怎么来了?承宇呢?你们不是要结婚了吗?”
“结不了了。”林晚秋往前走了一步,右腿的疼让她皱了皱眉,“他把你们的账都交了。”
周慕云的瞳孔猛地收缩。
“一九九九年,你挪用易地搬迁款给承安建筑垫资;二〇一五年,你伪造生态茶园验收报告,套取三百万补贴;去年,你让村主任把危房改造指标给了自己亲戚……”她摸出伞柄里的资金流向表,“我爸的笔记,赵婶的日志,还有承安建筑的流水,都在省纪委的车上。”
“你疯了?”周慕云的声音拔高,“你知道这些东西能毁了多少人吗?承宇的公司,青禾镇的项目——”
“毁的是你们,不是青禾镇。”林晚秋打断他,“赵婶的儿子当年住校,山洪冲垮校舍时,他抓着我爸借的伞柄喊‘林叔叔救我’;王伯的女儿因为搬迁款被截,没钱治病死在去县城的路上……”她的声音发颤,“你毁的是三万百姓的命,现在要我替你守着?”
周慕云后退两步,后背抵上观景台的栏杆。
雾更浓了,他望着林晚秋身后模模糊糊的车灯,知道特警队要到了。
“你以为你赢了?”他突然笑起来,从怀里掏出半枚芯片,“这东西我早备份了,境外的人拿到数据,你们就算抓了我——”
“你以为我只有半枚?”林晚秋摸出自己的芯片,“赵婶的日志里写着,一九九九年你让承宇他爸伪造了两份流水,一份给省厅,一份给你们自己。我手里的,是省厅那份。”
周慕云的手开始抖。
“你烧档案室,是想毁省厅的备份;你杀司机,是怕他供出山庄。”林晚秋往前走,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但你忘了,我爸的伞柄里,藏着第三份。”
她举起那把竹伞,红绳在雾里晃得像团火。
周慕云突然扑过来,芯片在他指间闪着冷光。
林晚秋早有防备,防狼喷雾精准喷进他眼睛。
他惨叫着后退,栏杆在身后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别过来!”他抓着栏杆大喊,“你爸是我推下去的!当年他要举报我,我就把他骗到悬崖边——”
林晚秋的“真实之眼”在剧痛中睁开。
她看见他瞳孔收缩的频率、喉结滚动的轨迹、指尖因恐惧而泛白的关节——他说的是实话。
“我知道。”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赵婶的日志里写了,你推他下去时,他手里还攥着伞。”
周慕云的动作顿住了。
“伞骨断了,红绳却没断。”林晚秋摸了摸伞柄的红绳,“我爸说,这是我妈给他的平安符。”
警笛声从山脚下传来,像划破雾幕的利剑。
周慕云望着越来越近的车灯,突然松开了抓着栏杆的手。
“不——!”林晚秋扑过去,却只抓住他半片衣角。
风卷着雾扑上来,她望着那个坠落的身影消失在黑暗里,右腿的疼突然铺天盖地涌来。
她扶着栏杆慢慢蹲下,把伞抱在怀里。
伞柄的红绳擦过她的脸,像父亲当年摸她头的手。
“爸。”她轻声说,“路直了。”
山脚下,陆承宇举着伞里的证具冲上来,看见她蜷在地上,却笑得像个孩子。
“晚秋!”他跪下来把她抱进怀里,“你怎么样?腿还疼吗?”
“不疼了。”她把脸埋在他颈窝,“真的,不疼了。”
警灯在身后旋转,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远处,第一缕晨光正穿透云层,照在青禾镇的方向。
那里的梧桐树该抽新芽了,那里的搬迁房该住满人了,那里的路,终于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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