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驶舱内，焦糊味与血腥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古怪而刺激的气味。
林枫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胸腔内翻江倒海的感觉才稍稍平复。极限G力带来的毛细血管破裂，让他的喉咙里满是铁锈的味道。
但这感觉，他很熟悉。
甚至……有些怀念。
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眼前这片狼藉。
一半的仪表已经彻底黑屏，成了无用的废铁。右侧的发动机状态显示着刺眼的红色警报，左侧的则是一片死寂的漆黑——那台发动机，已经在刚才的极限操作中彻底报废了。
液压系统，在报警。
燃油系统，在报警。
这架波音737，就像一个刚刚从鬼门关前被拽回来的重症病人，浑身上下，无一处完好。
但林枫的脸上，没有丝毫的紧张。
他的手指，在仅存的几个控制按钮上，有条不紊地操作着。
关闭左发油路。
启动辅助动力单元（APU）。
切换液压泵。
重新校准……不，手动配平。
他的每一个动作，都精准得如同教科书，带着一种机械般的美感。仿佛他不是在驾驶一架濒临解体的飞机，而是在自己的车库里，修理一台熟悉的引擎。
这，就是王牌。
这，就是凌云！
就在这时，那个被电击损坏的通讯器，突然爆出一阵刺耳的电流声。
“滋啦……国航9527！这里是……南部战区……地面塔台！你们……你们还活着吗？！听到……请立即回答！”
那个声音，穿透了电流的噪音，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无法置信的急切，重重地敲击在所有幸存者的耳膜上！
地面！
是地面塔台的声音！
客舱内，那些刚刚从昏迷中苏醒，还处于茫然和恐惧中的乘客，在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像是溺水者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得救了！我们得救了！”
“是塔台！他们联系上我们了！”
“快！快回答他们啊！”
喜悦，如同潮水般涌来，瞬间淹没了之前的绝望。
那个最先清醒过来的空保，更是激动得热泪盈眶。他扶着门框，看着林枫的背影，用一种近乎哀求的语气喊道：“快！快回答他们！告诉他们我们的情况！让他们派人来救我们！”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对专业力量的无限信赖。
在他看来，只要和地面建立联系，一切问题就都迎刃而解了。
然而。
林枫的反应，却给他们所有人，浇上了一盆冰水。
他甚至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那个还在闪烁着微光的通讯器，仿佛那不是救命的稻草，而是一个恼人的苍蝇。
他的手，依然在控制面板上，进行着自己的操作。
“喂！你聋了吗！”那个西装男也缓过劲来了，他捂着发痛的胸口，声色俱厉地吼道，“塔台在呼叫我们！你为什么不回答！你还想干什么！”
“闭嘴。”
林枫终于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冷得掉渣。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舷窗外。
“你们以为，和地面通个话，就安全了？”他嗤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对这群凡人天真的鄙夷。
“看看我们的高度，看看我们的速度。再看看这台报废了一半的飞机。”
“告诉他们我们的情况？怎么告诉？说我们机组全灭，飞机半残，只有一个连驾照都没有的高中生坐在驾驶位上？”
“你猜，他们听完之后，第一个反应会是什么？”
林枫顿了顿，冰冷的目光，扫过门口那几张瞬间煞白的脸。
“他们会以为，我们被恐怖分子劫持了。”
“然后，他们会派出两架，甚至四架挂着实弹的战斗机，‘护送’我们。”
“如果我们有任何不听指令的动作，或者试图靠近任何城市上空……你猜，那会是什么下场？”
“轰——！”
林か枫的话，如同一颗重磅炸弹，在所有人的脑子里，轰然炸响！
他们脸上的喜悦，瞬间凝固，然后，一寸一寸地，碎裂。
取而代之的，是比刚才坠机时，更加深沉，更加冰冷的恐惧！
是啊……
他们怎么忘了！
驾驶这架飞机的，不是机长，不是英雄，而是一个来历不明，行为疯狂的少年！
在地面塔台的眼中，他是什么？
他就是最大的不稳定因素！是最大的威胁！
到时候，为了保护地面上数百万人的安全，牺牲掉他们这一飞机的人……
这是一个，根本不需要选择的选择题！
“不……不会的……”空保的嘴唇，失去了所有血色，“我们可以解释……”
“解释？”林枫反问，“用什么解释？用你那把差点毁了这架飞机的电击枪吗？”
空保的身体，猛地一晃，如遭雷击。
“我……”
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而那台通讯器里，地面塔台的呼叫，还在继续，一声比一声急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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