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使的离去,并未带走燕京城上空的阴云,反而让一种更为凝重的气氛沉淀下来。朝廷的态度已如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既想利用北伐联军的胜利巩固自身威望、增加与金国博弈的筹码,又对这支不受完全控制的强大武力充满猜忌与不安,意图掣肘、分化,甚至可能在未来局势稳定后加以裁抑或清除。
这种“既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还要防着马儿踢人”的心态,通过蓝珪、王次翁等人的言行,清晰地传递到了北伐联军高层。一场不见硝烟、却关乎未来命运的政治博弈,已然拉开序幕。
一、朝廷的回应与北地的暗流
南使团返回临安约一月后,朝廷的正式旨意终于姗姗来迟。
这一次,不再是虚头巴脑的嘉奖敕书,而是有了些实质内容,却也充满了微妙的平衡与制衡。
圣旨以皇帝赵构的名义颁布,主要包含以下几点:
1. 封赏: 卢俊义加授“开府仪同三司、河北河东宣抚使、燕云路经略安抚制置大使”,封“幽国公”,赐丹书铁券。武松加授“检校太保、侍卫亲军马军都指挥使、燕云路马步军副都总管”,封“景阳侯”。林冲、呼延灼、朱武、张清、徐宁等主要将领皆有擢升,或加官,或晋爵,赏赐金银绢帛若干。
2. 授权: “授权”卢俊义、武松等人“全权处置燕云一路军政要务,绥靖地方,招抚诸部,整军经武,以固边防”。听起来权力极大,但后面紧跟着一句:“一应重大举措,须及时奏报朝廷,以待圣裁。”
3. 钱粮: 拨付江淮漕米五十万石,绢三十万匹,钱一百万贯,作为“北伐将士犒赏及燕云善后之资”。这个数目,相对于支撑数十万大军和重建庞大新附之地的需求来说,堪称杯水车薪,更多是象征意义。
4. 人事: 以“协理政务、沟通中外”为名,派遣一批文官(多为秦桧一系或亲近主和派的官员)北上,充任燕云路各州县的通判、录事参军等佐贰官职。同时,命原河北转运副使(已降金又归附)某人,协助督办粮饷转运。
5. 方略: 对下一步军事行动,旨意含糊其辞,只云“卿等宜体察时势,稳扎稳打,固守已复疆土,勿要轻启边衅,俟国力充盈,再图恢复”。等于变相否决了卢俊义、武松提出的乘胜追击、西图云朔、东定辽东的战略设想,要求转入战略防御。
这道圣旨,可谓将朝廷的复杂心思体现得淋漓尽致。高官厚爵给足面子,实权看似下放却留了“须及时奏报”的后门,钱粮象征性给点,掺沙子的文官立刻派来,进取性的战略被直接按住。
圣旨抵达燕京,卢俊义召集众将及主要文官于行营正厅,当众宣读。宣读完毕,厅内一片寂静。封侯拜相,光宗耀祖,本是武人极致之荣,然而在场众人,脸上却并无太多喜色,反而多了几分沉重与讥诮。
“开府仪同三司,幽国公……好大的恩典。”林冲打破沉默,声音平淡,听不出喜怒,“只是这‘须及时奏报,以待圣裁’,不知这‘及时’是几日?这‘圣裁’又要等到何年何月?战场上瞬息万变,难道我等要先写奏章,快马送到临安,等陛下和相公们议定了,再行事?”
呼延灼冷哼一声:“五十万石米,三十万匹绢,够干什么?我大军如今人吃马嚼,每日消耗便是天文数字,还要赈济百姓,修复城防!这点东西,塞牙缝都不够!朝廷这是打发叫花子吗?”
张清更直接:“派那些文官来做什么?打仗他们不懂,治理地方?朱武先生做得井井有条,何需他们指手画脚?我看,就是来监视我等,分我等之权的!”
众将议论纷纷,不满之情溢于言表。新附的将领如陈璞等人,虽未明言,但眼神闪烁,显然也在权衡。
卢俊义抬手止住众人的喧哗,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我身上:“二弟,你怎么看?”
我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朝廷封赏,我等拜领便是,这是将士们用血换来的,受之无愧。至于‘须及时奏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只要有利于光复大业,有利于百姓生息,该做的,我们还是要做。总不能眼睁睁看着金狗恢复元气,或是让新附之地再生变乱。”
我的话,等于婉转地表明了不会完全受那道“紧箍咒”束缚。
朱武接口道:“武都统制所言甚是。朝廷的钱粮虽少,但聊胜于无,需精打细算。至于派来的文官……来了,便按规制安置。燕云政务千头万绪,正好缺人手。可分派他们一些钱粮账目、文书誊写、抚恤登记等具体事务,使其有事可做,无暇他顾。关键职位、核心机要,仍需掌握在我等信得过的人手中。至于那位河北转运副使……可明升暗降,给个虚衔,实际转运之事,仍需由我军中专人负责。”
这是典型的“掺沙子”对“掺沙子”,用具体事务架空朝廷派员,用自己人掌握实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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