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恪的声音陡然拔高，猛地一拍身前案几。
“啪！”
一声巨响，震得笔架上的毛笔都跳了一跳。
“来啊！”
李恪霍然起身，目光如两道利剑，直刺苏定方：
“传孤令旨！”
“将郑玄泰及其一家老小，不分主仆，给孤全部拿下，即刻投入诏狱！”
“孤倒要看看！”
“是郑玄泰的骨头硬，还是孤的诏狱硬！”
“殿下！不可！”
苏定方闻言大惊失色，也顾不得尊卑，急忙上前一步，单膝跪地劝谏：
“殿下！”
“郑玄泰名满天下，门生故旧遍布朝野！”
“若因此事将其下狱，恐引士林动荡，朝野非议啊！还请殿下三思！”
“三思？”
李恪俯视着跪地的苏定方，语气冷冽如刀：
“正因为他名满天下，就自以为有点贤名，就可以成为对抗朝廷的资本！”
“这样的人……才更应该抓！更应该办！”
李恪走到苏定方面前，声音冷酷而决绝：
“今日他郑玄泰敢断指抗命，明日就敢有人效仿他以头撞柱！”
“若人人都倚仗些许名声，便敢藐视国法，抗拒朝廷救民于水火的政令！”
“这大唐的律法威严何在？孤的政令又如何推行？这天下到底是谁的天下？”
“他郑玄泰的天下？还是我李唐皇室的天下？”
“此风绝不可长！有一个，抓一个！有一家，办一家！绝不姑息！”
苏定方感受到殿下话语中的决绝，深知太子心意已决，任何劝谏都已无用。
他心头凛然，知道一场巨大的风暴，即将因郑玄泰这根断指而掀起。
“末将……遵命！”
苏定方不再多言，重重抱拳，声音沉肃。
随即起身，退出书房，执行抓捕命令去了。
书房内。
李恪独立窗前，望着窗外的夜色，眼神幽深。
他当然知道此举会引来何等滔天巨浪？
但那又如何？
类似的阻碍，必须用最坚决！最酷烈！最直接的手段，彻底碾碎！
郑玄泰？
既然敢跳出来，公然违背他的命令，那就别怪李恪借他的人头，立威祭旗！
……
郑府，内堂。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和草药味。
医者小心翼翼，包扎着郑玄泰那断指的左手。
剧烈的疼痛，让这位老儒面色惨白，冷汗涔涔，但他紧咬着牙关，一声不吭。
郑文远双目赤红，在堂内来回踱步，猛地停下，声音因愤怒而嘶哑：
“父亲，您放心！此事绝不能就此罢休！太子李恪，欺人太甚！”
“我郑家，传承数百年，门生故吏遍布朝野，岂能受此奇耻大辱？”
郑文泰看向身旁一位负责对外联络的族老：
“叔父，您即刻去联络其他四姓六望！”
“将太子今日如何逼迫父亲、如何行此酷烈暴政之事，原原本本告知他们！”
“这不是我郑家一姓之事，更关乎我等士族门阀尊严与地位的生死之战！”
“我等必须形成合力，共同向陛下施压！”
郑文远又看向自己的兄弟，冷声说道：“二弟，你负责草拟弹劾奏章！”
“切记！要以最严厉的措辞，弹劾太子残害忠良、动摇国本！弹劾他行事酷烈、有违仁德！”
“要历数其近日所为，强行戒严扰民，推行邪术骇俗，如今更逼得当世大儒断指自残！”
“请求陛下立即下旨，制止太子的胡作非为，并严惩相关人等，以正朝纲，以安天下士林之心！”
他的话音刚落，那些悲愤交加的门生弟子们，立刻群情激昂地附和起来：
“郑公血溅五步，以死明志，此乃千古悲歌！”
“太子刚愎自用，竟逼贤良至此，实乃桀纣之君亦有所不及！”
“对！吾等当秉笔直书，将今日郑公忠臣血谏，暴太子刚愎自用之事，写成文章、诗词、歌赋！”
“要让这悲壮之事传遍长安，传遍天下！”
“不仅要写，还要发动所有同窗、同门、同年！”
“要让天下士林清议的浪潮，淹没东宫！”
“要让天下人都看看，这位太子殿下是何等的暴戾无道！昏聩残暴！”
“没错！定要让史书记下这浓重的一笔！”
“让后世皆知，贞观年间，有忠臣郑玄泰，以一指之血，谏暴政于未然！”
内堂之中。
悲愤的气氛，逐渐被同仇敌忾的决心所取代。
所有人相信。
凭借郑家以及背后整个士族集团的力量，凭借他们掌控的舆论和清议。
足以让皇帝陛下不得不重视，甚至……迫使陛下对太子进行约束和惩罚。
太子的威信，这次一旦遭到打击，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
郑玄泰闭目养神，虽然不发一言，但微微翘起的嘴角，却噙着一丝得意。
经此一事，必将成全他郑玄泰千古清名！
就在这时，内堂大门哐当一声被猛地撞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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