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刚过,容家女眷已捧着鎏金铜盆在庭院候着,不约而同地都有些忐忑。
容母用艾草水浸过的棉帕擦拭乌木拜匣,擦了一遍又一遍。
“阿兄的襕衫熏了三遍香。”容妍踮脚将青玉冠端正,抬起手拍了拍兄长的肩膀,“英俊潇洒,玉树临风!”
容与噗嗤一声笑了,屋内气氛霎时一松。
卯正,陈夫子捧着容氏族谱打头阵,每走七步便吟一句《鲁颂》。容与踏着“閟宫有侐”的尾韵迈过门槛。
“跪——”陈夫子充当了临时的礼官,他一声令下,容与一撩袍角,在早已备好的蒲团前跪下。
“一叩首,敬天地经纬!”
容与俯身触地,月白襕衫款款飘落,不染纤尘。
“二叩首,尊师道传承!”
第二拜时,发上青玉冠微微一歪。容婉在观礼席上捏紧了帕子,容妍几乎要以手掩面,却见容与借着叩首之势,不动声色地将发冠抵回原位。
“三叩首,立济世宏愿!”
最后一拜后,容与接过玄青端来的托盘,高举过头顶:“弟子容与,谨献贽礼。”青铜矩尺在日光下泛着幽光。
静笃居士接过——满含笑意微微颔首。
敬茶时,容妍捧来的青瓷盏忽被山风掀盖。
滚水溅在容与手背,她纹丝不动,茶汤稳稳递到居士手中:“请师父用茶。”
静笃居士饮罢茶,量天尺点在容与肩头:“今日既入我门,需记三戒。”
山风掠过道观檐角的铜铃,带着松香的气息:“一戒躁进虚名,读书当如老农深耕,三年不窥园圃;二戒坐而论道,每月初一十五,需交《民生实录》,记市井百工生计;三戒清谈误国——”尺端忽在容与肩头轻轻一敲,“他日若入朝堂,居庙堂高勿忘江湖远。”
后半句化作一声叹息,容与虽不知故事,仍垂首肃容应是。
静笃居士沉吟一瞬,接着说道:“《礼记?曲礼上》有载:‘男子二十,冠而字’,然本朝亦有时俗,若及冠前取得功名,亦可提前取字。与儿,吾既为汝师,今日便为你择一字——行简。简则易足,易足则无为,汝当自勉。”
容与,容行简。
她默念了几遍,心中是难言的激荡,只是勉强按下:“谢老师赐字,弟子不敢或忘。”
……
礼成,李月棠悄悄抹着眼角。
容与刚刚起身,就听静笃居士吩咐,叫她随自己去静室一趟。
虽入五月,山中却还不见燥热,带着青草香的山风拂动了竹帘。
静室中摆设简单,静笃居士叫容与坐在他对面的蒲团上:“行简,你可知……当朝首辅姓容?”
容与一时之间还真不适应这个名字,听到老师的问题,才微微颔首:“学生听闻,容相门生遍及六科廊。”
“错了。”居士揭开香炉的盖子,“首辅真正的根基在都转运盐使司。”
竹风卷起案头《光宅榷政考》,露出夹页间的密函,居士随手将密函丢给容与,容与抬手接过:“于恒能当上进贤县令,全赖他老师是容相门生的门生。”
容与一目十行。这密函中不仅记载着进贤县令更迭一事,还包含了朝中最近官员的升降——虽然很多名字都是她听都没听过的,但她还是努力全部记住。
居士压好了香,取出一只莲纹香篆模:“今上年富力强,最善制衡之道。”他指尖划过《中枢阁臣录》,在“司礼监掌印李忠”处按出凹痕,“内阁票拟,司礼监批红,恰似黄河与淮河争道。”
容与努力回忆着自己那贫瘠的官场见识:“弟子听闻……河道衙门也要看司礼监脸色拨银子?”
“所以容相把侄孙安插在了山东都转运司,”居士突然咳嗽两声,“漕粮改海运输银,比走运河省下的钱…”他取出自调的香粉来,缓缓抖入香炉中,“足够养三个李忠。”
瞧着容与那懵懂的表情,静笃居士笑着摇了摇头,轻敲两下香篆模,点燃了熏香:“行了,慢慢学吧,你还年轻,戒骄戒躁便是。”
“我这道观中不留俗世之人久居,行简,明日你便下山去吧。”
虽然早有预料,容与还是怔了一下:“老师……”
“行了,莫做小儿女态。府学的教谕们虽不算什么当世大儒,教你一个小小的秀才还是够用的,你现在要学的东西多着呢,为师可不耐烦一样一样教导。”
“老师,您这是嫌我了?”容与牵着老师的一片袖角,一双凤眼露出可怜巴巴的姿态来——好叫老师知道知道,什么才是小儿女态。
“琴棋书画,君子六艺,焚香品茗,你都会哪些?”静笃居士却不吃这一套,他轻轻拂去袖角上的手。
容与认真想了想。
琴棋书画她只会个“书”,还只是堪堪入门,君子六艺同样是只有“书”和“数”还看得过去,调香品茗就更别说了……行吧,她这些年,除了和科举相关的东西,别的真是一点没学会。
摊上一位风雅的老师,真要将她培养成“君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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