珐琅胆瓶旋开的刹那，积压的茉莉香雾如月华倾泻。
容妍猛吸一口，忽觉鼻腔里仿佛绽开千重花瓣——初调是沾着晨露的鲜蕊，中调混入硫磺焙过的茉莉甘甜，尾调竟渗出些微桂溪青石板的雨腥气。
“阿兄真是神了，这香露竟比香囊好闻那么多！”
容与取了一点点茉莉香水，点在小妹的腕间：“试香要这么试。”
“可惜，此香存不住半年。”容与突然将胆瓶浸入冰鉴，低声喃喃着，“用松脂与蜂巢蜡熬成固香剂，加入其中，定是能延长储存时间的，到底能延长多久就要看实验结果了。”
容婉眼睛发亮，含着笑意揽住容与的肩头：“半年已经很好了！我听闻，那些进贡的花露，也不过能存三两月，还要在冰窖中存着。”
容与也跟着笑道：“阿姐说的是，保存时间最影响的是分销，先做着看吧！即便现在这样，也足够自家开店了。”
“我明日便安排人去收花！”容婉连连点头，嗅着如此馥郁的茉莉香，她对自己要开的铺子是越来越有信心了，“除了这香露和胰子，我再搭些胭脂水粉，一准好卖。”
“收花总不如自家种花，茉莉是来不及了，我瞧着咱们买的那庄子后头还有一座荒山，不知主人是谁，若能将那里包下来，分植各类花卉，除了采花瓣熬香露，品相好的名品直接移栽了卖出去，也是一笔收入……”
姐弟二人商议着，容妍早耐不住性子冲去和母亲炫耀。
她冲出门口时正撞上容易捧着匣子进来，被冲鼻的香味呛得打了个喷嚏——因此被容妍白了一眼。
容易摸摸鼻尖。这几日家里都是茉莉香味，本来他都快习惯了，这次不过是一时撞上。
“阿易，瓶子打来了？”听着容与召唤，他收回视线，立刻捧着匣子进去。
容与为香水打造的包装是滚珠瓶——就是前世常见的那种方形的细白薄瓷瓶身，到时候可以根据不同香水的味道设计不同的彩釉，滚珠用的是玛瑙。
现今市面上的香品，要么是熏香，要么是香膏，还没有液体状的香水，所以包装就只能她自己琢磨了。
她倒是也想过用喷瓶，终究因技术难度过高而放弃了。
“阿姐您瞧这瓶子，用来装香水，是不是既好携带又不易散香？”容与打开匣子，取了个滚珠瓶出来给容婉演示如何使用，又笑道，“当然，我这是抛砖引玉，将来各种香水用什么样的包装，就要阿姐来把关了。”
叫她做技术还行，做设计就着实不在行了。
没过几天，容婉便按着容与的指导，鼓捣出来许多种花露，甚至无师自通地调出了复合香型——
容与感叹，这才是真正的天赋啊！
她自己鼻子太灵了，比容易还容易打喷嚏，在香室里坐一会儿都快透不过气了。
在忙碌着做香水的时候，容与也没有落下功课，她的各科成绩都在稳步上升中。
如今容家每天都在容与的笛声中醒来。
容易欣慰地表示：比起先前纯粹的噪音，至少自家少爷现在吹出来的已经算是曲子了，就是还不太熟练而已。
静笃居士给她带来的那一箱子书，早在前两天就已经看完了，将书和对应的文章交给周教谕之后——对，就是府学里教授易经的周教谕。
她后来才知道，原来周教谕和老师竟然是多年的好友。两人之间自有沟通和联系的渠道，比她自己寻人往龙虎山带东西要方便多了。
所以每次和老师有什么书信往来，只要是不太重要的，都会托周教谕进行传递。
结果东西送走没过两天，周教谕将她叫过去，又给了她一大箱子书——比上次的还多，并说他的老师仍然叫她在一个月之内看完。
除了这些书，还有几道策论的题目。其中包括但不限于农耕，治水，战争，商业等等等等。
这相当于高级资料库查询和名师远程一对一辅导啊！普通的学子想有这样的资源还不可得，容与只能一边痛苦一边甜蜜地享受着。
容婉之后开店的流程她就没有再参与进去了，不过在正式开店之前的预热阶段，她倒是有一个不错的主意——就像先前卖醉流霞和香皂一样，先打通高端市场。
几日后，容与和容婉一起，带着一些礼物去了通判府。
通判府东角门的铜环沾着梅雨青苔，他们先前已递了帖子，此时早有婆子等在角门外，引着他们进去。
进了垂花门，婆子行礼告退，笑着上前来行礼的是李月槿身边的大丫鬟秋雯。
容婉回礼时，腕间荡开一股白玉兰的清冽幽香。
“真是劳烦姐姐了，姨母可在忙着？”容与手中捧着缠丝锦盒，对那丫鬟笑得温文尔雅。
秋雯如今十五六岁的年纪，忍不住俏面一红，也抿出个笑来：“姨娘每日里大小事都有三五十件，忙是忙不完的，听说了表少爷和表小姐要来，特意安排了空档呢。”
穿堂风裹着幽香传入花厅，李月槿正倚着云母屏风染蔻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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