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通车行天井里飘着新蒸的榆钱香,胡三娘立在三百斤铜香炉前,一身靛蓝衣裙显得格外沉静。
她指尖捻起把安息香粉撒进炉膛,烟气却比平日稀薄许多。
“诸位不必担忧,掌柜的三日便回。”胡三娘的声音清凌凌落在青石板上,“知府大人点名要看新造的四轮车,是咱们的造化。”
工匠堆里腾起嗡嗡的议论声。
张车匠是个长脸的汉子,下巴上挂着胡茬,他搓了搓结痂的指腹嘟囔:“狗咬人的官司还没结...”话没说完,黑脸的李车匠突然踩了他一脚。
“该打铁的打铁,该刨木的刨木。”胡三娘抬高了嗓音,将蒸笼分给众人,笼里的榆钱饼叠成了宝塔状,“改过的新图纸搁在东厢书房,比原先的四轮马车更好,造价更低,只要这个做好了,不仅知府大人不会找茬,兴许咱们还能攀上官家!”
随着胡三娘话音落下,天井中站着的伙计们议论声更大,有怀疑的,也有兴奋的。
胡三娘不动声色地扫过先前怀疑的那三人,一锤定音道:“这一次,务必不许出岔子!”
无论如何,这样一番训话下来,万通车行的气氛安定许多,工匠和车夫们都各归各处去做活,一时之间也瞧不出什么来。
是夜,暮色爬上了东厢房檐,窗棂上凝着厚厚的霜花,将南昌府最后一抹元宵花灯的喧嚣彻底隔绝在外。
万通车行书房的耳房内,仅有一盆炭火散发着微弱暖意,灯油在黄铜灯盏里“哔剥”轻响,映照着桌案上摊开的档案资料。
炭火盆旁小几上,两盏青瓷盖碗里腾起袅袅热气,是新沏的冻顶乌龙,香气却难掩房中陈年账册的尘味。
容与裹着厚重的银狐皮裘,指尖捻着一张薄薄的当票残角,残角边缘被烛火熏得焦黄。她身旁的容易靠在墙边,新裁的玄色衫子衬得人身姿挺拔,立在炭火光影的明暗交界处,不时摩挲着腰间——那里正缠着他用惯的软剑。
软剑的使用难度比寻常刀剑还要高,只是容易跟着她出入的多是文人场所,身上带着刀剑实在突兀,容与想起前世看过的各种小说影视剧,想起这种武器,才想着叫容易用着试试。
或许真有武学天赋这种东西,容易不过练了几日便习惯了,之后便随身带着。
软剑的造价不比寻常兵刃,一把普通的匕首可能不过一二两银子,一柄软剑至少也要十几两银,那还是质量一般的。
容与想了想,直接请桂四叔帮忙留意,一柄软剑花了纹银五十两,都抵得过一处宅院了。
不过也幸亏如此,否则元宵夜容易手无兵刃,只怕后果会更严重。
屋外偶有寒风卷过屋檐缝隙,发出低沉呜咽,衬得屋内更加寂静。
“阿易,闲着也是无趣,咱们再瞧瞧这几份单子,” 容与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少年”的嗓音还带着变声期的喑哑,她抬手指向了第一份档案:“张车匠,独女肺痨三年,他刚刚忍痛典当了祖传的吃饭家伙——那柄独一无二的钨钢锉刀。”
她指尖点了点胡三娘抖出的那张残破当票,“赎期,偏偏就在血案当夜。”
容易听着容与叫自己,也上前一步,身形微微前倾,蹙眉瞧着桌案上摆的东西:“公子,胡三娘提及,老张多年来为女配药,一直只在仁安药堂。为何偏偏那日,突然转了性子,去了从未光顾的万济药堂?”
他顿了顿,语气笃定道:“这换药堂之举,表面是为配药,实则蹊跷万分,另有所图也并非不可能。”
“不错,”容与微微一笑,眼中有赞许,“此问切中要害。胡三娘没有点明,但我们已知,张车匠需要的不仅是钱,他对胡掌柜积怨已深——胡掌柜一直觊觎他的独门‘冷锻法’。”
说着,容与从怀中取出一方素帕,小心翼翼地展开,露出那根在库房发现的、泛着幽蓝冷光的银丝。她用银镊子夹起,将其悬于烛火之上,那蓝色的金属光华流转,与档案中描述的“张氏冷锻法成品特征”丝毫不差。
“此物,便是明证。张车匠进入万济药堂,是否借着取药的由头,与飞轮阁的管事互通消息?或者说,尸油便是在此时取来?如此,不仅能解燃眉之急,亦是对胡掌柜觊觎其技艺的报复。”
眼看容易脸上的沉吟之色,容与微微一笑,没纠结于此,而是摆出第二张档案。
“再来看看这位李车匠,‘嗜赌如命’啊,年前已将右手押在了西市赌坊。身陷如此绝境,已是惶恐度日。偏偏,祸不单行。”容与指向胡三娘倒在茶海上的那锭沉甸甸的银两,以及被切开的银锭切面——幽蓝铅粉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年前他所领的月钱,竟然是掺了大量铅粉的假银。”
容易拿起那块假银,指腹摩挲着粗糙的切口:“赌坊验钱炉必不容假,赌坊的规矩,公子更清楚,到期不交真金白银,或是剁手,或是更酷烈的追索手段。”
“是啊,彼时彼刻,他必是五内俱焚,绝望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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