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边,陈穆远和叶润章的身影也出现在人群里,陈穆远微微颔首,叶润章则对着容与用力挥手——明明才初春的天气,这位风流才子已经脱下了厚重的棉衣,一身天水碧的锦袍衬得人格外俊俏,有不少围观的小姐偷眼瞧他。
这时,玄豹队的队长,一个身材魁梧、浓眉阔鼻的青年,带着几个队员大摇大摆地踱步过来。
他眼神倨傲,上下打量了一番对手,尤其在容与这个明显年纪最小的队员身上停顿了片刻,嘴角咧开一个极尽轻蔑的笑容。
“贵学府今年……倒是别出心裁。这位小友,看着面生得紧,怕是刚入蒙学不久?今日这场合,让他上场,贵学府……当真是胸有成竹,还是说……”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容与,笑意更深,却无半分暖意,“……府学之中,竟已寻不出几个能下场一搏的健儿了?需得让如此年幼的学弟来充数?”
哄笑声立刻从玄豹队那边和部分外围不明就里的看客中爆发出来。
这番话虽未直接辱骂,但那“蒙学”、“年幼”、“充数”的字眼,以及隐含的“府学无人”之意,已是极尽轻蔑与挑衅。
青云队员们脸色顿时涨红,连金跃眼神一厉就要上前,却被蒋若兰拉了一下。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匆匆挤回队伍里,是于函。
他脸上带着一丝异样的疲惫和风尘之色,但看到眼前剑拔弩张的情形,立刻堆起他那招牌式的温和笑容,站到了队伍前方,对着玄豹队长拱了拱手。
“原来是许队长,”于函的声音带着刻意放缓的柔和,显然是试图圆场,“蹴鞠场上,论的是技艺高低,非年齿长幼。何必在开赛前说这些意气话?今日佳节,图个气氛,别伤了和气嘛。”
“于兄说得是,”许队长对着刚匆匆挤回队伍里的于函拱了拱手,声音不高,却足以让近处的人听清,“若是真正凑不齐人,直接认输便是,别伤了和气嘛。”
于函脸上那惯常的温和笑容瞬间凝固,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愠怒,但他深吸一口气,依旧保持着礼数,也拱了拱手:
“许队长言重了。”于函的声音平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我这位容行简学弟,技艺精湛,正是我队倚重之人。府学人才济济,遣谁上场,自有考量,不劳许队长费心。”
于函这番回应,不卑不亢,既维护了容与和府学的颜面,又点明了对方言语失当。
看有名正言顺的人出头,容与便也只是在一边默默无言地整理护腕,表情平静。
那许队长却似乎打定主意不要和平开场。
他轻笑一声,手中捧着鞠球抛了两下,目光再次肆无忌惮地落在容与身上,上下打量,语气中的嘲讽更浓:“技艺精湛?倚重之人?呵,于兄这话,倒让我愈发好奇了。只是……”
他拖长了语调,声音故意扬了扬:“……看他这身量,怕是连鞠球都抱不稳吧?待会儿场上人多脚杂,万一磕着碰着,哭闹起来,岂不是搅了这上巳雅集的兴致?”
还有豫章书院的学子附和道:“就是就是,贵学府如此安排,未免……太不体恤幼小了。莫非府学真已窘迫至此,连个像样的队员都……”
“够了!”
一声压抑着怒火的低喝骤然响起,打断了许队长的话。
是于函。
他脸上那最后一丝强撑的温和彻底消失,抿了抿唇,一步上前,几乎与许队长面对面。
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此刻如同淬了寒冰,死死盯着对方,胸膛因压抑的怒气而微微起伏。
“许峰!”于函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冷肃,“你身为豫章书院翘楚,饱读诗书,当知‘君子不失口于人’之理!行简学弟乃我府学英才,岂容你在此妄加揣测,出言轻侮?!”
连金跃终于挣脱了蒋若兰的手,冲过来站在于函身边,扬声道:“就是!我府学如何用人,用得着你多嘴?若想较量,球场上见真章便是!”
这番疾言厉色的驳斥,叫许峰脸色发黑。
他完全没料到这个向来以圆滑着称的于函,也会突然如此强硬地撕破脸皮,当众呵斥他!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连远处喧闹的人群似乎都察觉到了这边的异样,投来好奇的目光。
许峰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噎得一时说不出话来,眼中闪过一丝羞恼和难以置信。
“你竟敢……!”许峰指着于函,手指微微发抖。
“嘟——!!”
一声尖锐刺耳的竹哨声及时响起,那位发须斑白的老教谕吹着哨子,满脸严肃地冲到两人中间,厉声道:“肃静!肃静!成何体统!今日上巳佳节,雅集之地,岂容尔等在此争执!许峰!于函!各自归队!再有言语相激者,立时罚出场外!”
哨声和呵斥让紧绷的气氛为之一滞。
于函胸膛起伏了几下,最后冷冷地剜了许峰一眼,然后才缓缓转身,不再看对方一眼,沉默地走回府学队伍的后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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