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轩外几竿修竹,一池碧水映着皎洁的月光,轩内只点了一盏素纱灯,光线柔和。
严文礼正坐在轩中的蒲团上,面前小几上放着一壶清茶,两只素瓷杯。他正望着窗外池中的月影,神情恬淡。
“老师。”容与在轩外恭敬行礼。
“进来吧。”严文礼的声音温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容与步入轩内,在老师对面的蒲团上端正跪坐。蒋若兰识趣地告退,轻轻带上了轩门,将这片静谧的空间留给了师徒二人。
一时间,轩内只有清茶注入杯中的细微水声,以及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蛙鸣。月光透过窗棂,洒在两人身上,一片清辉。
严文礼将一杯茶推到容与面前,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微不可察的戏谑与关切:“今日,倒是让你露了相了。”
容与双手接过茶杯,温热的杯壁暖着指尖:“老师也没说,这次下山是来蒋家啊,弟子也震惊得很。”
严文礼摆摆手,端起自己的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无妨。蒋家小子有心,也是机缘。你既已入世求学,有些名分,藏是藏不住的,不如坦荡些。况且……”
他啜了一口茶,抬眼看向容与,眼神变得深邃:“你行事沉稳,心思缜密,远胜同龄人,为师并不担心你因此招祸。只是,树欲静而风不止,今日之后,你身上‘严文礼弟子’这五个字的分量,会更重些,也必会引来更多目光,或善或恶,你需心中有数。”
“弟子明白。”容与垂首应道。
严文礼放下茶杯,话题一转,语气变得更加凝重起来:“京中之事,邸报抄本,想必你也看过了?”
容与心中一凛,知道老师要谈正事了,回忆起自己看到的东西,叹息一声,吐出几个字来:“是,弟子已阅。翻云覆雨,人命草芥……触目惊心。”
严文礼缓缓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凑近唇边,没有立即啜饮,只是嗅着那淡淡的茶香,半晌,才用那平和的声线继续说道:
“尘世如局,此起彼伏。常玉梁之谓‘冤’,不过棋子入彀;周进作证,驱虎吞狼;太子被斥,乃自招其祸;平王显威,锋芒毕露;至于那几个灾民,不过是局中引信,燃尽即弃。还有……”
他语气无悲无喜,仿佛在俯瞰一盘与他无关的棋局:“这局中还有一人,你可知是谁?”
容与心中早有此疑惑。这一次的案子,粗粗看来,竟无一人从中得利,这正常吗?
她沉吟片刻,低声说了一个字:“和。”
三皇子裴晔,正是受封和王。
静笃居士轻轻啜了一口茶,没说对与不对,眼神里却透着欣慰。
他放下茶杯,目光重新投向容与,那目光平和却似乎能穿透人心:“这棋局之中,输赢非在一子一隅。你看那翻云覆雨者,今日或得势于潮头,明日或没顶于巨浪;今日隐身局外者,彼时或引舟踏浪而来。世事流转,皆有其时。”
轩内陷入片刻的宁静。
居士停顿片刻,月光映在他清癯的侧脸上,神情愈发高远。他再次开口,声音依旧温和,神色却微微凝重,问出了一个极其重要的问题:
“行简,你身在其间,他日若立于朝堂,你……欲做何棋?”
月光洒在容与的脸上,映出她沉静的轮廓。她抬起头,目光澄澈,没有半分犹豫,声音清晰而坚定,如同玉石相击:
“弟子不敏,不敢奢言执棋掌局。唯愿守心如一,行端履正。做一颗……安放在该安放之处的‘棋子’。”
她没有说要做翻云覆雨的棋手,也没有说要做一鸣惊人的孤子。只是要做一颗“安放在该安放之处”的棋子——那便是坚守正道,在其位,谋其政,尽本分。
严文礼静静地看着她,那双仿佛能映照星月的眼眸中,没有任何惊讶或评判。
片刻后,他唇角微微上扬了一个几乎难以察觉的弧度,极其平和地轻轻颔首。
“棋局之中,人人皆为棋子,人人亦为棋手,吾徒不必妄自菲薄,只要谨记今日之心便是。”
容与低声应是,他重又端起茶杯,啜饮着清茶。
轩内再次陷入一片宁静,只有窗外细碎的虫鸣,池塘里偶尔鱼儿跃水的轻响,和那亘古不变、清辉遍洒的月光。
茶水温热,映着天上的月,也映着师徒二人的身影。
所有的世情变幻,所有的纷扰喧嚣,在这方小轩的宁静与老师平和的目光中,仿佛都被赋予了新的、更深沉的意味。
夜深露重。
严文礼放下茶杯,站起身。他没有多余的寒暄,只对容与留下一句飘渺似云烟的话语:
“道法自然,顺势而为。吾知你之心,两年后……若想下场,那便去吧。”
言罢,他飘然步出小轩,月光下那清瘦的背影很快融入了蒋府幽深的庭院。一如他到来时般,如鹤影般杳然。
容与垂手立于轩门口,目送着那道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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