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从他无力的手中滑落,“啪”地一声掉在脚下的积水里,屏幕朝下。
也就在这一刻。
那个蜷缩在长椅下的身影,突然动了一下!
极其缓慢地,以一种极其不自然的、像是关节生锈般的姿势,开始扭动。
先是肩膀,然后是脖颈……
那颗脑袋,一点一点地,僵硬地,朝着陈默的方向转了过来。
黑暗中,看不清面容。
只能隐约看到一张模糊的、毫无血色的脸部的轮廓,和一双……空洞地、直勾勾地看向他的方向的眼睛!
没有光,没有焦点,只有一片死寂的黑暗。
“嗬……”
一声极其轻微、模糊不清的、仿佛是从漏风的喉咙里挤出来的声音,飘了过来。
混合着风雨声,听不真切,却像冰锥一样刺入陈默的耳膜。
“酒……我的……”
陈默的魂灵仿佛在这一刻被抽离了身体。
他再也无法思考,无法动作。
生存的本能终于压倒了极致的恐惧,发出一声非人的、扭曲的呜咽,他甚至忘了捡起手机,猛地一拧车把!
电瓶车发出一声嘶哑的咆哮,轮胎在湿滑的地面上空转打滑,溅起一片水花,然后猛地窜了出去!
他用尽生平最大的力气,死死拧着油门,身体伏低,头也不敢回,像一枚被发射出去的子弹,沿着江边小路疯狂逃窜!
冰冷的雨水疯狂抽打着他的脸,风声在耳边呼啸。
他不敢回头。
一眼都不敢!
不知道骑了多久,直到彻底远离了那个码头,直到肺叶像破风箱一样火烧火燎地疼,直到电瓶车发出电量不足的警报声,他才猛地在一个亮着灯的公交站台前刹住车。
他瘫软在车座上,浑身湿透,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不住地发抖。不仅仅是冷,更是那种深入骨髓的后怕。
他哆嗦着,下意识去摸口袋里的烟,却摸了个空。
这才想起,手机掉了。
掉在了三号码头,那张望江椅附近。
掉在了那个……不知道是人是鬼的“赵先生”旁边。
完了。
这个念头浮上来,让他感到一阵眩晕。
但他甚至没有勇气回去找。
他在公交站台冰冷的长椅上坐了很久,直到身体的颤抖稍微平复一些。
必须得回去。
手机不能丢。里面有钱,有所有的联系方式和……订单记录?虽然殡仪馆的那单消失了,但万一呢?万一有什么线索?
而且,万一……那个“赵先生”用他的手机做点什么……
天边已经泛起了一丝极其微弱的灰白色,雨势渐渐变小,变成了冰冷的雨丝。
黎明前的黑暗,最是浓重。
他咬紧牙关,推着几乎没电的电瓶车,一步一步,沿着原路往回走。每一步都重若千钧。
重新接近三号码头区域时,他的心跳再次失控。
远远地,他看到了警灯闪烁的光芒!蓝红交替的光线划破黎明前的黑暗,格外刺眼。
好几辆警车停在码头入口处,拉起了黄色的警戒线。
一些穿着制服的警察在忙碌着。
他的心猛地一沉。
出事了。
果然出事了!
他不敢靠近,把电瓶车藏在路边绿化带后面,自己躲在一棵大树后,偷偷望过去。
隐约可以看到,那张望江椅附近,聚集的警察最多。法医似乎也在现场,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手套。
然后,他看到了。
两名警察正小心翼翼地从长椅底下……抬出一个担架。
担架上,盖着白色的布,下面清晰地勾勒出一个人形的轮廓。
白布的一角,垂下一只苍白僵硬的手,手腕上似乎还戴着一块深色的表。
陈默的呼吸骤然停止。
那不是幻觉!
那个“赵先生”……真的在那里!而且,现在被确认……死了?
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窜上天灵盖。
如果那个蜷缩在长椅下的是尸体……那刚才……转过头,发出声音的……又是什么?!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雨衣的现场勘察人员,似乎发现了什么,弯腰从地上的积水里捡起一个东西,对着光看了看,然后转身递给了旁边一位像是负责人模样的警察。
即使隔着一段距离,即使天色依旧昏暗。
陈默也一眼就认出了那样东西!
那是他的手机!
黑色的手机壳,右上角还有一个他自己贴的、有些磨损的卡通贴纸!
那个警察接过手机,看了看,又抬头扫视了一圈周围,眉头紧紧皱起,对旁边的人说了句什么。
陈默像被雷劈中一样,猛地缩回头,后背紧紧抵着冰冷粗糙的树干,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爆炸。
警察发现他的手机了!
就在尸体旁边!
他们会怎么想?
他们会查到他吗?
他会成为嫌疑人吗?
巨大的恐慌和荒谬感如同潮水般将他吞没。
他不仅撞鬼了,还可能卷入了一场命案!
而这一切,都源于那个该死的、无法解释的外卖订单!
他瘫软地滑坐在泥泞湿冷的地上,抱住头,发出绝望的、无声的嘶吼。
雨,终于停了。
天光渐亮,但陈默的世界,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黑暗和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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