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纲压下堂内的议论声,继续说道:“其三,议赦令。自战乱以来,百姓流离,多有被迫从贼者,亦有守城不力之官。臣以为,当颁行宽赦之令,除首恶不赦外,余者皆可既往不咎,令其戴罪立功——如此方能安抚百姓,收拢人心,让天下知官家有仁君之德。”
“其四,议僭逆。伪楚张邦昌,受金人所立,僭居帝位,虽已退位,却罪在不赦。臣请官家明正其罪,昭示天下,以儆效尤——若容此等逆臣苟活,恐日后再有人效仿,动摇国本!”这话一出,堂内顿时鸦雀无声,张邦昌虽已失势,却牵扯着不少官员的旧情,众人皆不敢轻易接话。
李纲语气不停,字字如锤:“其五,议伪命。当日金人破汴,不少官员被迫接受伪楚官职,此乃迫不得已。臣请官家甄别其心:若真心悔过,愿为大宋效力,可从轻发落;若仍怀二心,当严惩不贷——如此方能分清忠奸,整顿吏治。”
说到此处,他略作停顿,目光扫过堂下那些曾在伪楚任职的官员,只见几人面色发白,纷纷低下头去。黄潜善见势头不对,刚想开口反驳,却被李纲接下来的话打断:“其六,议战。欲守必先能战,臣请官家整饬军备,招募勇士,训练兵士,尤其要加强黄河沿线防务——金人若来,当以刀枪相向,而非屈膝求和!”
“其七,议守。除了军备,还需加固城防,储备粮草,在汴京、应天、关中等地设立要塞,互为犄角——若金人来犯,可凭险坚守,拖延时日,待援军齐聚,再图反击。”
他的声音愈发激昂,堂内烛火也似被感染,火苗窜起半寸:“其八,议本政。如今朝堂官员冗余,政令不畅,臣请官家精简机构,罢黜奸佞,重用忠良——让每一位官员都各司其职,而非尸位素餐,误国误民!”这话直戳黄潜善、汪伯彦的痛处,二人脸色铁青,却一时找不出反驳的理由。
“其九,议责成。赏罚不明,则官员不力。臣请官家明确各级官员之职责,有功者重赏,有罪者重罚——若守将弃城而逃,当斩;若官吏贪赃枉法,当黜!如此方能让官员不敢懈怠,尽心报国。”
最后,李纲深吸一口气,目光沉得像深潭,字句铿锵:“其十,议修德。官家为天下之主,当以德服人,轻徭薄赋,安抚百姓,广开言路,纳谏从流——唯有君明臣贤,上下一心,方能让大宋渡过此劫,重兴社稷!”
话音落下,政事堂内一片死寂,唯有烛火燃烧的“噼啪”声,和官员们略显急促的呼吸声。李纲将奏章双手捧起,躬身递向赵构,须发上还沾着些许从窗外飘进来的晨雾,却依旧脊背挺直,如一株顶风傲雪的青松。
政事堂的死寂还未散透,李纲捧着奏章的手忽然紧了紧,指节泛出青白——方才那十事虽陈,却仍有骨鲠在喉,需得再剖白分明。他抬眼时,目光已如寒刃出鞘,扫过堂下主和派官员的脸,声音陡然提了三分,震得梁上积尘都似簌簌落了些许:“臣尚有一言,愿官家听闻——如今朝堂议和之论不绝,臣请一切罢和议!”
这话如惊雷滚过,黄潜善猛地从椅上直起身,山羊须都抖了抖,刚要开口,却被李纲的眼神逼得顿住。李纲上前一步,袍角扫过案边溅落的茶水,留下一道湿痕,语气却愈发铿锵:“金人狼子野心,去年破汴掳二圣,今又屯兵河北窥伺江南,此等豺狼之辈,岂会因一纸和议便罢手?前番议和,赔银割地,换来的却是金人得寸进尺;今日再议,不过是饮鸩止渴,让大宋再失士气、再丧民心!”
他指尖重重戳在奏章上,纸面被戳得微微发皱:“臣请官家即刻罢黜所有议和之议,将主和官员暂避其职——唯有断了这苟安念想,方能让天下将士知朝廷抗金之决心,方能让百姓见恢复之希望!”
堂下忽有一名老臣颤巍巍起身,躬身道:“李相公所言极是!去年太原之战,王禀将军率军民死守,粮尽城破后自尽;真定府郭药师降金,却有无数士卒巷战至死——此等忠义之士,若见朝堂仍在议和,九泉之下亦难瞑目啊!”
李纲闻言,目光柔和了几分,却更添沉重,他转向那老臣,缓缓颔首:“老大人所言,正是臣心中所忧。臣请官家表彰抗金死节之士:王禀、王渊等战死将领,当追赠三公之爵,其家属由朝廷厚养;那些巷战而亡的士卒,亦当立碑记名,让其姓名永载史册——如此,方能让天下人知‘忠义’二字有报,方能激励更多壮士执戈抗金!”
这话落时,堂下不少官员纷纷点头,连几个原本犹豫的武将,也挺直了脊背。黄潜善脸色铁青,却找不出反驳的话——总不能说“死节之士无需表彰”,只得闷坐一旁,指节无意识地叩着案几。
李纲见状,又转向赵构,语气恳切却坚定:“至于还都之事,臣今日仍要再奏——当还都开封!”
赵构指尖一顿,终于开口,声音带着几分犹豫:“李相公,开封经金人洗劫,城防残破,粮草匮乏,若此时还都,恐难固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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