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耳欲聋的“万岁”声浪如同退潮般在空旷的行宫大厅内消散,留下的是令人窒息的死寂和浓得化不开的海腥味。朱慈兴端坐在那冰冷的硬木龙椅上,宽大的龙袍下摆垂落,掩盖着他微微颤抖的双膝。他望着下方依旧匍匐或躬身的身影,目光扫过郑芝龙那张志得意满、如同吸饱了血的胖蜘蛛般的脸,扫过郑成功如同礁石般沉默却蕴藏风暴的侧影,再扫过那些神情各异、心怀鬼胎的臣子们。
“众卿平身。”他的声音干涩,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努力模仿着记忆里帝王应有的腔调,却显得空洞无力。
郑芝龙率先直起身,脸上堆满了“忠臣”的激动笑容:“陛下初登大宝,臣等不胜欢欣!当大排筵宴,以贺新朝,以振军民士气!”他根本不等朱慈兴回应,便转身对着殿外高声吩咐:“来人!传令下去,今夜大宴群臣!犒赏三军!为吾皇雄武帝贺!”
命令如同流水般传递出去。很快,行宫内外便响起了喧嚣的布置声、吆喝声。浓重的酒肉香气开始飘散,冲淡了香烛和海风的味道,却带来另一种令人作呕的浮华。
朱慈兴被几个临时充任的宦官小心翼翼地“搀扶”回了所谓的寝殿——一间比之前小院稍大、陈设稍好,但依旧透着临时拼凑痕迹的屋子。沉重的冠冕被取下,龙袍被褪下,换上较为轻便的常服。当房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喧闹,他才猛地跌坐在冰冷的床榻边缘,大口喘息,冷汗早已浸透了里衣。
窗外,暮色四合。海风呜咽着穿过窗棂缝隙,带来远处的喧嚣:是郑芝龙庆功宴的欢闹,是士兵们得到赏赐的哄笑,是丝竹管弦不合时宜的靡靡之音。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他像一件被用过的道具,被随意地丢在角落里。
朱慈兴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行宫的主殿方向灯火通明,人影幢幢,觥筹交错的声音隐约可闻。而他所处的偏殿,却一片冷清,只有廊下几个郑芝龙派来的卫兵,如同雕塑般伫立在阴影里,与其说是守卫,不如说是监视。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远处的城墙。在昏暗的天光下,隐约可见一个挺拔如枪的身影,孤独地矗立在最高的城垛旁。海风吹拂着他的衣袂,仿佛要将那身影也一同卷走。是郑成功。他没有参加父亲的盛宴,而是像一头受伤的孤狼,独自舔舐伤口,眺望着对岸那片被清廷铁蹄践踏的土地。他腰间雁翎刀的刀鞘,无意识地在粗糙的城墙砖面上划过,发出细微而刺耳的“滋啦”声,溅起几点微弱的火星,如同他内心压抑的怒火和悲凉。
朱慈兴的心沉了下去。郑氏父子之间那道深刻的裂痕,远比想象中更深。郑成功的沉默,是一种无声的抗争,也是对这仓促登基、充满权谋交易的“新朝”的失望。
夜色如墨,逐渐加深,行宫主殿内的喧嚣声却并未因时间的推移而减弱,反而愈发嘈杂,仿佛要冲破这夜幕的笼罩。朱慈兴躺在床上,双眼紧闭,却毫无睡意。硬板床硬邦邦的,硌得他浑身骨头都疼,窗外的海风呜咽着,如泣如诉,仿佛是无数鬼魂在哀号,让人心惊胆战。
朱慈兴的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孤独和无力感,他觉得自己就像是被整个世界遗忘的弃儿。雄武帝?多么讽刺的称呼!他这个所谓的皇帝,甚至连自己的寝殿都无法自由出入,一举一动都在他人的严密监视之下,完全就是一个任人摆布的傀儡罢了!
就在朱慈兴的精神逐渐恍惚,几乎要被疲惫和绝望彻底吞噬的时候,突然,窗棂处传来了一声极其轻微的“咔哒”声,这声音虽然细微,但在这寂静的深夜里却显得异常突兀,犹如一道惊雷在朱慈兴的耳边炸响。
朱慈兴的身体猛地一颤,瞬间从混沌中惊醒过来,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疯狂地跳动着。他的呼吸也在瞬间屏住,身体僵硬得如同雕塑一般,双眼则死死地盯住那扇紧闭的窗户,不敢有丝毫松懈。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凝固了,朱慈兴紧张地等待着,每一秒都显得如此漫长。终于,“吱呀……”一声极其细微的摩擦声传来,那扇窗户被人小心翼翼地推开了一条缝隙,一丝微弱的月光透过缝隙洒在了屋内的地面上,形成了一道狭长的光影。一个黑影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翻了进来,落地无声。紧接着,又有两个黑影紧随其后,动作同样敏捷利落。
月光透过窗缝,吝啬地洒下几缕清辉,勉强勾勒出为首那人的轮廓。是个身形修长的年轻人,穿着深色的夜行衣,脸上蒙着黑巾,只露出一双在黑暗中异常明亮的眼睛,眼神锐利如鹰,带着一种刻骨的悲愤和决绝。他身后两人,身形魁梧,气息沉稳,显然是护卫。
朱慈兴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几乎要破胸而出!刺客?郑芝龙派来试探的?还是……清廷的杀手?
那为首的年轻人动作极快,几步便已欺近床榻。朱慈兴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汗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他下意识地想要呼救,但喉咙却像被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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