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百货大楼明亮的玻璃窗,洒在“丽人”扩大后的柜台上,光洁的玻璃和崭新的货架反射着耀眼的光。
李铁柱站在柜台中央,双臂环抱,目光平静地扫过面前熙攘的人流。
顾客们在精心划分的服装区、电子表专柜前流连,售货员们穿着统一的围裙,面带微笑,熟练地介绍着商品。
一切都井然有序,生机勃勃。
王亚茹拿着一份刚核对完的销售清单走过来,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轻声道:“谁能想到,半年前,这里还只是个小摊位。”
她的语气里带着感慨,更带着自豪。
李铁柱没有回头,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摊位不小,怎么装得下后面的百货大楼,还有市里的门脸?”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沉稳。
王亚茹侧头看他,发现他看的似乎并不是眼前的顾客,而是透过他们,望向更遥远的地方。那眼神,比刚租下这个柜台时,更深邃,也更锐利。
“市里店装修进度过半,执照也在跑了。”她汇报着工作,也是想拉回他的思绪。
“嗯。”李铁柱应了一声,忽然问:“亚茹,你还记得刘耀宗那个柜台,原来卖得最好的是什么吗?”
王亚茹愣了一下,回想道:“好像是……几款老式的确良衬衫,还有涤卡裤子。”
李铁柱嗤笑一声,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老黄历了。他的眼光,永远慢一步。”
他抬起手,指向自己柜台里挂着的几件最新款的夹克和连衣裙:“看看咱们的货。广州最新的版型,省城都少见的料子。”
他的手指移动,又指向电子表专柜:“再看看那个。他当初想用来坑我的玩意儿,现在成了咱们的招牌之一。”
“所以,”他收回手,目光重新变得幽深,“打败他的,不是运气,是这里。”
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
“跟不上变化,看不清大势,抱着老一套不放,就算没有我李铁柱,他也迟早被淘汰。”
这话说得平淡,却带着胜利者居高临下的判定,和王亚茹初次见他时那个带着点狠劲又有些忐忑的青年,已然不同。
大壮这时从外面进来,嗓门洪亮:“柱子哥!建材店那边谈得差不多了!老板急着出手,价格还能再压一压!”
李铁柱眉头都没动一下:“压价是其次,关键是产权清晰,没有债务纠纷。合同让亚茹找懂行的人仔细看过再说。”
“明白!”大壮应道,又兴奋地补充,“还有,食品厂的王师傅答应了,可以先过来做技术指导!”
王亚茹有些担忧:“工资要求不低,而且,咱们厂房都还没影呢……”
“人才比厂房更重要。”李铁柱打断她,语气果断,“先请过来,哪怕暂时在仓库隔间里搞研发!技术掌握了,厂房随时可以盖!”
他的每一个决策,都透着一种雷厉风行的强势和对未来的笃定。
大壮和王亚茹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信服。他们习惯了李铁柱这种超前的节奏和不容置疑的风格。
交代完事情,大壮又风风火火地走了。王亚茹也去忙账目。
柜台前,又只剩下李铁柱一人。
喧闹的人声仿佛成了背景音。他缓缓踱步,手指拂过挂得整整齐齐的衣物,目光扫过琳琅满目的电子表,看过那些忙碌而充满干劲的员工。
这里,是他的起点,是他用茶叶蛋和胆识撬开的第一块基石。
但这里,已经不再是他的终点。
他的目光越过柜台,越过百货大楼熙攘的中庭,仿佛穿透墙壁,看到了正在装修的市里店面,看到了地图上规划的未来航线,看到了更广阔天地里隐约可见的硝烟与机遇。
他知道,刘耀宗之流,已成过往。下一阶段的对手,将是更庞大的商业实体,更复杂的市场竞争,甚至是政策风向的微妙变化。
但他心中没有畏惧,只有被挑战激起的昂扬斗志。
王亚茹不知何时又回到他身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着,和他一起望着前方。
李铁柱没有看她,却自然地向她那边靠近了半步。一种无言的默契在两人之间流淌。
他深吸一口气,胸膛微微起伏,将那更广阔的天地纳入胸襟。
“走吧,”他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像出鞘的利剑,带着斩断犹豫的锋芒,“该去会会下一片战场了。”
说完,他率先转身,步伐稳健地走向柜台后方,走向那堆代表着下一步行动计划的文件和图纸。
他的背影,在百货大楼明亮的光线里,显得挺拔而坚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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