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读完毕。现场一片死寂,只有风声呜咽。
这时,按照某种不成文的“惯例”,监刑官中那个戴眼镜的,似乎给了谭阎王一个示意。
谭阎王走上前几步,清了清嗓子,目光扫过这一排形容枯槁、却挺直脊梁的囚犯。他的声音比书记官多了些人气,但也更显虚伪和冷酷:
“尔等叛党叛国,罪大恶极,死有余辜!临刑之前,可有最后悔悟之言?现在说出来,或许还能给你们一个痛快,留个全尸!”
回答他的,是一片沉默。只有风刮过荒野的声音。
郑耀先微微昂起了头,目光掠过谭阎王,投向更远处,那灰蒙蒙的、仿佛无边无际的天空。他的嘴唇干裂起皮,喉咙里像堵着沙砾,但他还是努力地、清晰地,用仅能发出的音量,吐出了几个字:
“我……无……悔。”
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打破了刑场上令人窒息的沉寂。
他身边的同志们,也纷纷挺直了本就未曾弯曲的脊梁。没有豪言壮语,没有痛哭流涕,只有沉默的、倔强的站立,和眼神中不容错辨的坦然与轻蔑。
谭阎王的脸色沉了沉,似乎被这无声的抵抗激怒了,但又碍于场合,不好发作。他冷笑一声,退后几步,朝行刑队挥了挥手。
行刑队的士兵转过身,动作整齐划一,拉动了枪栓,清脆的“咔嚓”声连成一片,在这寂静的清晨格外刺耳。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土坑前这一排失去了所有反抗能力的人。
最后的时刻,到了。
郑耀先深深地、最后一次,吸了一口这清晨冷冽而自由的空气。肺叶扩张,带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还有远方可能存在的、微不可察的湿润水汽。他闭上了眼睛,不是出于恐惧,而是为了将所有的精神,凝聚于内心最后一点光亮。
没有回顾一生,没有思念亲人——那些在漫长的牢狱和等待中,早已反复咀嚼,刻入骨髓。此刻,他心中异常空明,只剩下一个无比清晰、无比坚定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唯一不灭的火种:
我做到了。
是的,他做到了。胶卷送出去了,任务完成了。无数的“珊瑚”将被拔除,虚幻的“国光”终将破灭。他用这残破之躯和这条性命,为那道不知何时才会真正降临的“晨曦”,清除了一小片阴霾,燃尽了自己最后的光和热。
信仰永存。
这个信念,支撑他走过无数黑夜,熬过酷刑折磨,此刻,亦将伴随他走入永恒的黑暗,却永不磨灭。
“预备——”
行刑指挥官拖长了音调的口令,冰冷地响起。
郑耀先猛地睁开了仅剩的右眼!他没有看向近在咫尺的枪口,也没有看向监刑者得意的脸,而是竭力地、用尽生命最后所有的力量,将目光投向北方——那片他从未踏足、却魂牵梦萦、为之付出一切的土地所在的方向!
目光似乎穿透了铅灰色的云层,穿透了海峡的阻隔,看到了那片广袤土地上,正在升起的、真正的、充满希望的晨光!
“放!”
砰!砰!砰!砰——!
爆豆般密集而沉闷的枪声,骤然撕裂了黎明的寂静,惊起了远处枯树上栖息的几只寒鸦,扑棱棱地飞向阴沉的天际。
郑耀先感到胸口和腹部被数股巨大的力量狠狠撞击、撕开!温热的液体瞬间喷涌而出,带走生命急速流逝的温度。巨大的冲击力让他向后倒去,跌入身后那潮湿冰冷的土坑。
视线迅速模糊、黑暗,最后映入眼帘的,是那片他竭力望去的、灰蒙蒙的北方天空。耳中最后的声响,是枪声的回音,和寒鸦凄厉的啼叫,渐渐远去,归于一片永恒的、深沉的宁静。
身体沉入泥土,血腥气混合着新土的气息,包裹上来。
天,终究还没有亮透。厚重的云层依旧低垂,将刚刚泛起的一丝鱼肚白死死压住。风依旧寒冷,卷动着刑场上尚未散尽的硝烟和更加浓重的血腥味。
土坑被迅速填平,新鲜泥土掩盖了所有痕迹,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只有那一片被践踏得凌乱不堪的荒草,和空气中久久不散的气息,诉说着这里刚刚发生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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