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北果敢腾龙园区的铁皮屋顶,每天清晨都会被热带暴雨砸得噼啪作响。陈立冬蜷缩在铁架床上,听着雨水顺着墙壁裂缝渗进宿舍,在地面积成小小的水洼。他的胃又开始绞痛,像有只生锈的铁钳在慢慢拧转 —— 距离上次重金属中毒洗胃已经过去二十一天,那瓶藏在鞋底的保肝药只剩最后三粒,药片边缘早已被汗水泡得发潮。
“起床!再磨蹭扣今天的饭!” 阿彪的橡胶棍砸在宿舍门上,震得门框簌簌掉灰。陈立冬挣扎着坐起来,蓝 T 恤后背上的淤青还没消退,那是前天因为拨号速度慢被打的。他踩着沾着泥浆的塑料拖鞋,跟着人流走向食堂,鼻腔里灌满了霉味与馊饭混合的恶臭 —— 今天的早餐是掺着沙粒的玉米糊,碗底沉着几只蠕动的蛆虫,有人干呕着挑出来,立刻被监工踹了一脚:“有的吃就不错了!”
车间里的电子钟显示 6:30,距离 “上班” 还有半小时。陈立冬坐在熟悉的角落工位,手指摩挲着键盘边缘的划痕 —— 这是上一任 “使用者” 留下的,听说那人因为连续三天业绩为零,被卖到了妙瓦底的红宝石矿场。他打开深信服监控系统,“话术库” 文件夹里新增了 “校园贷清退” 的子目录,备注栏写着 “主攻 18-22 岁大学生,人均心理防线弱,可诱导父母转账”。
“今天目标:完成 3 单‘公检法’,最低成交额 5 万!” 王讲师的扩音喇叭扫过车间,“公安部最新数据,二季度冒充公检法诈骗案同比增 19%,你们这群废物要是连平均水平都达不到,就去水牢里反省!”
陈立冬戴上耳机,耳麦里还残留着上个人的汗味。他点开 “受害人资料库”,系统自动分配了第一个目标:62 岁女性,四川绵阳人,独居,名下有一套老城区房产,备注 “儿子在外地打工,每月寄 2000 元赡养费”。拨号键按下时,他的右手食指又开始不受控地颤抖 —— 重金属残留带来的神经损伤,让他每天至少要掉三次笔。
“喂?哪位?” 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四川方言特有的软糯,背景里传来老式收音机的戏曲声。
“这里是绵阳市公安局经侦支队,” 陈立冬的声音自动切换成冰冷的官方腔,这是他练了十七天的 “肌肉记忆”,“您的身份证号 XXXXXX,在武汉注册的银行卡涉嫌洗钱 46 万,现在需要您配合调查。”
“洗钱?不可能哦!” 老人的声音陡然拔高,戏曲声戛然而止,“我这辈子没去过武汉,银行卡一直锁在抽屉里!”
陈立冬盯着屏幕上的话术提示,手指悬在键盘上:“我们有证据显示,您的银行卡在本月 12 日凌晨,向境外账户转账 3 笔,合计 17 万。如果您无法证明清白,我们将依法冻结您的房产,通知您儿子回户籍地配合调查。”
电话那头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老人粗重的呼吸声。陈立冬的胃突然抽痛起来,他想起母亲生前也有一台同款收音机,每天清晨都会放《贵妃醉酒》。“警官同志,” 老人的声音带着哭腔,“那房子是我老伴留的念想,我儿子在深圳打零工,他要是回来,老板就会开除他……”
“现在不是讲情分的时候!” 陈立冬的喉咙发紧,却不得不按脚本继续,“您现在立刻找一台没联网的电脑,我教您下载‘安全核查软件’,把名下所有银行卡的钱转入‘监管账户’,24 小时后核查无误就会返还。”
“要…… 要转多少?” 老人的声音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所有!包括您儿子寄的赡养费!” 陈立冬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腥味在口腔里蔓延。他听见老人吸了吸鼻子,似乎在翻找银行卡,突然,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脆响 —— 像是收音机掉在了地上。“我…… 我找不到银行卡了,” 老人的声音突然变得模糊,“我孙子说过,陌生人要转账都是骗子……”
陈立冬的心脏猛地一跳,正要开口提醒 “快挂电话”,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阿彪站在身后。“让她找!找不到就说要抓她儿子!” 监工的声音贴着耳朵传来,橡胶棍已经抵在了他的后腰。
“您要是找不到,” 陈立冬的声音冷得像冰,连他自己都觉得陌生,“我们现在就联系深圳警方,您儿子涉嫌包庇罪,最少要判三年!”
电话那头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夹杂着模糊的 “我找”“我找”。十分钟后,老人颤抖着报出银行卡号,陈立冬按照系统提示,将电话转接给二线 “监管专员”。摘下耳机时,他发现自己的手心全是冷汗,胃里的绞痛顺着脊椎往上窜,一口酸水差点涌上来。
中午 12 点,系统提示该笔诈骗成功,金额 8.7 万 —— 包括老人存折里的 6 万积蓄,和刚收到的 2700 元赡养费。“不错啊,” 阿彪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重得像要拍碎骨头,“晚上加个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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