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的横店片场像具巨大的冰棺,林小羽蜷缩在道具堆里啃冷掉的盒饭,塑料盒上凝结的油花冻成白色斑点。远处明清宫苑的飞檐挂着冰棱,剧组正在拍摄一场宫廷戏,女演员的凤冠在阳光下晃得他睁不开眼,而他的任务,是扮演御花园假山下的一具冻毙太监。
37号!赶紧去换装,十分钟后拍尸体特写!副导演周强的喇叭声刺破寒风,林小羽慌忙起身,羽绒服口袋里的医院缴费单沙沙作响。母亲今早发来消息,父亲下周的透析费还差四千二,而他这个月的群演工资还没到账。
化妆间里弥漫着廉价发胶的味道,化妆师随手往他脸上抹了层青灰色油彩,死相重点,别跟睡着了似的。林小羽对着镜子,看见自己眼下浓重的乌青——连续半个月每天只睡四小时,在不同剧组间赶场,人早就熬得脱了形。
湖面的冰被凿开个直径两米的窟窿,刺骨的湖水泛着幽蓝。林小羽换上单薄的古装中衣,脚刚踩进水里,小腿瞬间失去知觉。导演站在监视器后喊:表情痛苦点!挣扎两下再沉下去!他咬咬牙,整个人扑进冰湖,耳中传来岸上模糊的倒数声:三、二、一——action!
湖水灌进领口的刹那,肺部旧伤像被撒了把盐。林小羽憋着气,任由身体在水里浮沉,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数着湖底摇曳的水草,第七根时,突然看见冰面折射的阳光里,有个红点正缓缓坠落。
那是颗血珠,比红宝石更通透,内部流转着星云般的纹路。林小羽想避开,却被水流托着迎了上去,血珠触到嘴唇的瞬间,仿佛有把火顺着喉咙烧进丹田。他猛地呛了口水,剧烈咳嗽中,血珠滑进了喉咙。
天旋地转间,无数画面在视网膜上炸开:混沌初开时的巨斧劈开黑暗,星河从斧刃间倾泻而出,某个巨人的心跳声震得他耳膜发疼。当林小羽再次浮出水面,剧组人员正围着他惊呼,周强的皮鞋尖几乎戳到他鼻尖:你他妈发什么癔症?拍死尸还能拍出抽搐?
对、对不起......林小羽本能地道歉,却发现嗓子不再沙哑。他摸向胸口,那里本该传来的刺痛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某种温热的力量在血管里流动,像融化的岩浆。
收工已是深夜,林小羽拖着湿透的戏服往宿舍走,路过道具仓库时,听见里面传来争执声。
此血珠乃盘古开天辟地时所遗,岂是尔等凡人能染指?低沉的声音带着古雅韵律,林小羽从门缝望去,只见穿灰布长袍的男人正握着柄青铜剑,剑尖抵在道具师喉头。那人衣袂上绣着星图纹样,腰间玉佩泛着幽蓝微光,正是今天在湖边见过的古装男子。
我、我就是觉得好看......道具师抖如筛糠,掌心躺着颗米粒大的红点,正是林小羽误吞的血珠残片。灰袍男人忽然转头,目光如刀般扫向门缝:谁在那里?
林小羽想跑,双腿却像灌了铅。灰袍男人眨眼间到了面前,剑指抬起他下巴,瞳孔里竟有银河般的流光:血脉共鸣...竟已融入凡体......
前辈饶命!林小羽本能地抱拳,这个动作却让他愣住——他从未学过武术,此刻的姿势却标准得像是练了十几年。灰袍男人皱眉:你如何会我神族礼节?
话音未落,仓库外传来脚步声。灰袍男人指尖轻点林小羽眉心,后者眼前闪过无数画面:不周山倒塌时的地动山摇,大禹治水时的滔天巨浪,还有某个熟悉的面孔在云雾中若隐若现。血珠已认主,男人声音渐远,三日后子时,来清明上河图景区的虹桥......
剧痛从太阳穴炸开,林小羽昏倒在雪地里。再醒来时,天已微亮,他躺在宿舍的铁架床上,掌心有块淡红色的胎记般的印记,形状竟与血珠一模一样。
小羽,你脸色怎么这么好?同屋的群演阿凯递来个包子,往常你收工都跟鬼似的。林小羽咬下面皮,竟尝出鲜肉馅里的姜末颗粒——他从前味觉迟钝,连辣油和醋都分不出来。
片场传来争吵声,林小羽赶到时,见周强正揪着个武替的衣领:断条胳膊就想甩挑子?今天这场打戏必须拍!地上躺着的小伙子脸色苍白,右臂以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显然是脱臼了。
周导,林小羽听见自己的声音沉稳有力,我能上。
周围响起此起彼伏的嗤笑。周强上下打量他:就你?连威亚都没吊过,上次吊钢丝还吓尿了裤子——
让他试试。导演忽然开口,反正也没别的人选,死马当活马医吧。
穿戴威亚装备时,林小羽注意到钢索上有道细微的裂痕。换作从前,他绝对发现不了这种细节。威压师傅拍他肩膀:别怕,抓紧威亚绳就行。他点头,指尖触到麻绳的纹路,忽然想起灰袍男人传给自己的画面里,有无数关于身体控制的记忆。
Action!
林小羽被吊上半空,阳光穿过他额前的汗珠,折射出七彩光晕。对手演员的剑劈来,他本能地侧身翻转,脚尖点在假山上,竟做出个教科书级别的鹞子翻身。下面传来惊呼声,他听见导演在喊:太棒了!再来个倒挂金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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